,用腦袋抵住欄杆,埋怨自己,那麼多的兵書白看了。
就在此時,耳邊響起一個帶著笑意的嗓音,「小米粒,在做什麼?」
小米粒趕忙站直,眨了眨眼睛,竟然真是白先生,她有些臉紅道「哈哈,鬧著玩呢,跟欄杆頂牛。」
白也單手撐在欄杆上,腳尖一點,坐在欄杆上邊,伸出手,「一起坐著聊?」
小米粒趕忙放好綠竹杖和金扁擔,自己一個蹦跳,一屁股坐在欄杆上,小姑娘攥著身前棉布挎包的繩子。
白也故意沒有用眼光打量身邊的黑衣小姑娘,怕她再次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只是眼角餘光,將小米粒的神色表情和那個細微動作,一覽無餘。
如果不是自己問了,君倩也說了答案。
白也可能永遠不知道人間曾經有過這麼一份心思。
好像可有可無,似乎忽略不計也沒什麼。
就像白也這輩子喜好入山訪仙,去過很多名山大岳和更多不知名的山峰,但是肯定有更多的名山,都擦肩而過了。
但是此時此刻的白也,抬頭望去,伸手扶了扶虎頭帽,只覺得……暮色里的風景,好像不錯。
一大一小,就這麼一起坐在白玉欄杆上。
「小米粒,家鄉在哪裡?」
「我的故鄉很遠哩,是北俱蘆洲槐黃國北邊的那個寶相國,黃風谷邊上一個叫啞巴湖的地方,是飯粒兒小的小地方哈,白先生肯定沒聽過的。」
「那就是跨洲了,確實不近,你在落魄山這邊,會想念故鄉嗎?」
「想啊,就是不經常,不過偶爾想起,就會很想,就是偶爾,這裡就是我的家了嘛。還會想起故鄉,一半原因,是因為我是在那邊土生土長和開竅鍊形的,另外一半原因,是我跟好人山主就是在啞巴湖第一次見面的,後來有山上的仙師想抓我,不過那些仙師不是壞人,是想邀請我去當個小河婆哩。」
當白也聽到小姑娘說到「仙師抓人」,霎時間眯起眼,只是很快聽到小姑娘說他們不是壞人,白也便釋然,眼神恢復如常。
只是心中難免疑惑,既然小姑娘說了是抓人,何來後邊的邀請一說。小姑娘的想法和做法,似乎總是這麼天馬行空的?
說到這裡,小姑娘就情不自禁地眉開眼笑了,雙手撐在欄杆上,輕輕搖晃雙腿,「好人山主出手闊綽,花了兩顆穀雨錢把我買下了,再讓我留在啞巴湖,我可不樂意,就想著跟著他一起吃香喝辣的,其實就是想要離開啞巴湖,找個讀書人,請他幫我寫個早就約好的故事,好人山主拗不過我,就帶我一起闖蕩江湖嘍,我們一起跋山涉水,故事多多,精彩紛呈,那會兒我就站在好人山主背著的籮筐裡邊,就好像是山上神仙的騰雲駕霧嘞。」
白也微笑道「原來如此。」
「知道我會想念故鄉,上次好人山主去北俱蘆洲忙正事,所以就特意捎上我這個拖油瓶,我們一起御風跨海的時候,還坐上了一條稀奇古怪的夜航船呢,遇到了好多古怪的人稀奇的事兒,一長串,數都數不過來,虧得我們好人山主有一肚子學問,啥問題都難不住他。後來在骸骨灘那邊登岸,一路走啊走,就到了啞巴湖,去過一次後,現在就沒那麼想啦,以前覺得自家啞巴湖的地盤,可大了,原來是小小的,不過想還是要想的,反正不著急,過個幾年十幾年的,等到好人山主再去那邊忙正事,嘿,白先生,你知不道,曉不得,我的小道消息可靈通了,到時候我就跟好人山主說一說,他肯定會帶上我的。」
小姑娘說這些,她滿臉得意,搖頭晃腦。
「小米粒,你境界不高,但是在落魄山這邊身居高位,當護山供奉,就不會覺得受委屈嗎? 」
「啊?!」
白也笑道「看來陳山主把你保護得很好。」
小姑娘使勁點頭,朝白也豎起大拇指,「對的對的。」
白也說道「你們陳山主的那位齊師兄,曾經去找過我一次,當年齊靜春的大致意思,大概就是勸我不要那麼失意吧,多看看外邊的世道,不要總是被困在自己心中所覺得的天地。我後來看了,當時也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的。如此而已。」
小米粒壓低嗓音,輕聲道「好人山主說了,我們不能總是反覆告訴自己一句,『就這樣吧。』好人山主還說,這樣不太好。」
白也笑道「陳山主的這個想法,很不錯。」
小米粒一下子神采奕奕,自己以誠待人說真話,白先生非但不生氣,反而還誇獎好人山主了,開心!
興高采烈的小姑娘轉過頭,伸手擋在嘴邊,壓低嗓音說道「白先生,跟你說個秘密啊,好人山主雖然曾經與人斗詩是輸了,可他只要喝酒喝高了,才情很了不得嘞。」
白也笑問道「說來聽聽?」
小米粒一下子回過神,身邊這位可是寫過很多詩篇的白先生,聊這個,是不是不妥當?
所幸白先生善解人意,已經幫她解圍了,白也微笑道「記得曾經不用真名,跟君倩一起訪仙問道於名山大川,也曾與一些偶然相逢的山中道士和世外高人……勉強算是斗詩吧,結果他們聽了,都很不以為然,評語不高,反正處處是毛病,不是全然不押韻,就是換韻不妥,或者這裡撞韻那邊出韻,不合法度,連平仄都不懂。」
小米粒驚嘆道「是他們不識貨,還是他們太厲害啊?」
白也笑道「可能兩者都有吧。」
小米粒說道「反正好人山主說了,只有真正喝醉了,才能讀出白先生詩篇的神味,不醉就不行。」
白也說道「那你們陳山主的酒量一定極好,我猜他幾乎就沒怎麼醉過吧?」
小米粒撓撓臉,「好人山主確實沒怎么喝得大醉酩酊,很偶爾了,我曉得只有幾次,不過我當時都不在場,都是聽說來的。」
白也不以為意。顯而易見,落魄山陳平安也好,劍氣長城的末代隱官也罷,根本就不是一個會如何崇拜白也詩篇的讀書人。
君倩只是悄悄站在遠處,背靠欄杆,雙臂環胸。主要還是擔心白也不開竅,可別哪句話說得混賬,就讓我們小米粒哭鼻子了。
白也轉頭看了他一眼。
君倩示意你們聊你們的,不用管我。
先前小鎮舊學塾那邊,解開一部分心結的師弟馬瞻,最終還是不肯來落魄山。
君倩這個當師兄的,陳平安這個小師弟,對此都沒有強求。
不過馬瞻身份已經變了,從京城帝王廟的廟祝之一,變成了大驪春山書院的講習。
馬瞻當時並不清楚那場京城御書房的議事內容,所以覺得奇怪,畢竟這個小師弟身份再多,似乎都不宜插手這種大驪王朝事務。
陳平安笑道,崔師兄是大驪國師,我如今也是了。
君倩轉頭笑望向那個虎頭帽少年。
去玄都觀修道和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