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武屠龍

第二章 怒焰


郡苦旱三年了,天公負氣,未曾下過一滴雨、一粒雪。劉裕入獄那天還沒出正月,京口卻下起了瓢潑大雨。伴隨著大雨的,還有一天一夜的怒雷;電閃雷鳴,風雨把蒙塵三年的京口城刷洗地乾乾淨淨。

    死囚牢裡,這夜單獨關押一個人。

    三百多斤的立枷,劉裕正被枷住脖子,身體半支半吊地站在牢房。

    自從做了小吏,每日點頭哈腰;現在別提低低腦袋,彎腰鞠躬都成了妄想。

    刁郡守有德之人,新任職不久,就得上天垂憐,降下這一場甘霖。歌不盡功,頌不完德;只有客人王謐沒有出席,刁逵大宴郡中文武官吏。醉醺醺,歪扭扭,刁逵喝得興起,從人攙扶著,郡守喜氣洋洋,走進了死囚牢房。

    「大人,卑職不知所犯何罪,何以至此!請大人明查,休聽了小人之言啊!」

    「劉寄奴,你是第一天當人啊?」郡守哈哈大笑,「以為弄了你,抄你家能搜出什麼好東西,媽的。挖地三尺,只有那兩個破柜子里的五吊大錢。是我錯了,你是真傻啊。」

    「大人,我聽不懂。」劉裕收了臉上哀求的諂色。

    「不對!你不是傻!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慫,是軟!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搖搖手打發左右隨從出去,郡守脫下冠冕,「『身處寶山而不知撿』,這句話說的好,好……好個屁。哪有不知撿的,不敢撿罷了。慫貨,你不敢掙的油水,大把人排著隊跪著求我。你想好好過日子,我就問你,日子是那麼好過的嗎?你想當個好人,我再問你,人是這麼好當的嗎?你想做好人,好,這次人都不讓你做!」

    左右無人,面前死囚,郡守不以為意;一把抓開假髮,露出一個令人望而作嘔的癩痢頭,頭上還流著腥臭的膿水。

    「實話告訴你吧,」郡守眯起雙眼,鼻尖、嘴唇惡狠狠向人中擠在一起,「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我給你安排了一個好罪名,謀反。哈哈哈,誰能信,老實巴交的劉裕,謀反!哈哈哈。不信,他們也得信。」

    「最後一宿了,帶著立枷好好舒服舒服吧!」

    劉裕目露凶光,道,「我兄弟前幾天跟我說,恩仇,不過夜。」

    外面風聲、雨聲、雷聲,一時並作,一個換崗的年老獄卒,聽不見內監有人,打開門進來,正撞見光著腦袋的郡守。老獄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你叫什麼?」郡守厲聲問道。

    「小人叫……小人姓孟。」獄卒戰戰兢兢。

    「滾!」

    劉裕面色忽而恢復如常,道:「郡守大人,禍不及家人。能否放我劉家一馬,我仍不恨你。」

    「我錯了,我還是錯了。」刁逵蓋上假髮,端端正正戴好冠冕,一番調笑,酒已經醒了八分。「你不是慫,對不起,我誤會了。你他媽就是傻!你爹,你媽,你弟弟,還有你的磕頭兄弟,劉毅……他們一個也別想跑!」

    刁逵拂袖而去。

    「英雄到此,他媽的未必英雄。」劉裕搖搖頭,用餘光打量了那剛接了崗的年老獄卒。

    那獄卒猶自慌張不已,背著手來回踱著步。

    劉裕仰天而嘯,一聲大喝,道:「孟大叔!剛才你盡數聽見了!我被奸賊陷害,蒙冤入獄,論罪當斬。狗官睚眥必報,你點子背,撞見他生瘡流膿的光頭,你覺得自己能活過幾天!」


    「打開我周身枷鎖,把佩刀給我,我去手刃這賊,你趁亂逃命去,還有一條生路。分不清形勢緩急,明天戴著立枷,在此處痛哭流涕悔不當初的,就是你!」

    二更天,風雨仍未停歇。長街死寂,郡守家宅門口,漢子怒髮衝冠,腰帶後面夾了一柄官刀,靜靜蹲在牆角。

    猛吸一口長氣,漢子彈開身子,踩一腳上馬石,借力翻進外院。

    門房老頭兒聽見響動,打著燈籠,睡眼惺忪出來查探。大門關著,恍惚中,只見朦朦朧朧一個黑影。

    老頭兒壯起膽,提著燈籠湊近了,照亮一張怒臉——不是劉裕,還能是誰!

    門房三魂丟了兩魂,急急哀求:「不干老漢的事,只是那日不該奚落大人,饒我老命吧!」

    劉裕壓著嗓子,道,「老王八,你家大人的院牆真高啊。且低聲。照實說話,那奸賊住哪間居室?」

    門房慌忙小聲回答:「內院西屋第四間。」

    「燈籠你自己留著,下輩子打。」

    劉裕怕有變數,一刀砍死門房,提著屍首進去,將他扔進庭邊的竹叢深處。

    躡步來在那西屋第四間房子,止有個妖艷婦人,摟著八九歲大的一位公子。

    合該刁逵多活半個時辰——原來當夜朝廷又來了公文,郡守並未歸家,仍在官衙,批閱文書後,就近睡了,因此家宅中只有這少妻母子。

    劉裕含著身子,偷眼往窗里瞅。

    那婦人打開靠牆幾個楠木木櫃,內中滿滿當當堆著黃金白銀。

    婦人對小公子說,「我的兒,這都是你爹給你備下的。我兒過兩年大了,也要學你爹,多長本事……」

    劉裕怒火衝天,一拳打爛大門,婦人只道有賊,不管不顧推開懷裡兒子,捧了一把金條顫巍巍遞過去,道,「壯士,錢有的是,隨意去拿;色也憑你,求求你不要傷我性命!」

    劉裕大罵,「你家狗官何曾饒了我全家性命!」

    小公子自幼錦衣玉食,不知死活,幾時見過外人有膽抬著頭說話?熊孩子道,「你是哪裡來的下賤東西,敢闖我刁氏的大門!」

    婦人嚇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只顧咚咚在地上磕頭。

    劉裕割了兩個首級,看都不看櫃裡金銀;劈手扯下絲綢做的一條窗簾,蘸了人血,在那居室牆上寫下十六個大字:

    當日蒙冤,入夜殺人

    恩仇果報,方快我心

    惹下潑天大禍,劉裕自覺難逃京口。提了官刀,徑直殺向官衙;門前驚動五百守軍,莫之能擋。也許是,莫之願擋。

    忽然一聲大喝,通緝令上遠遁的劉毅,燈下昏黑,竟從官衙里躍牆而出。闖進京口守軍重圍,揮揮手,一個包袱扔在地上。小校們湊近去看,赫然是丹徒郡守刁逵的癩痢人頭。

    風從虎,

    雲從龍。

    王謐剛認識劉裕時,劉裕本想當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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