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45 在結晶之隙目睹漆黑的眼瞳

幾乎拍不動翅膀時，最後的敵人終於倒下。它的身形在狂風中潰散，化為水霧消失在潮濕的空氣里。

    船員們相覷片刻，紛紛腳軟倒地，在布滿水漬的地板上躺成一片。

    「我的蓋歐卡啊總算結束了……」

    「咱們這是打了多久哇，外面說不定都天亮又天黑了！」

    「如果我有錯，法律會懲罰我，而不是讓我繞著冰柱子馬拉松十小時……」

    人和寶可夢都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連最健壯的船長都臉朝下趴得像具屍體。只有兩個人還有力氣站著——一地傷員令船醫風鈴的dna瘋狂震動，抱著太陽珊瑚猛力揮灑生命水滴，把本就潮濕的地面潑得像發了洪水；另一邊，始終頂在戰場最前線的二副一刻都沒有停歇，此刻已經環繞圓廳行走大半圈，細細檢查每個角落，防止還有敵人隱藏在附近。

    疲憊的大比鳥和暴鯉龍已經回到精靈球中，皮丘也躺在訓練家懷裡癱作一團。代替它們走在小夜身旁的是利歐路——離開了搖來晃去的船隻，小犬此刻已經滿血復活，正四處環視保持戒備，看起來可靠極了。

    巡視一周後，小夜回到船員們身邊，報告了自己的觀察結果。

    「所有敵人都已經被消滅，剩下的水漬也沒有異動跡象，應該暫時安全。」小夜一邊講述著，伸手指向大廳對面的牆壁，「除去我們來時的路，那裡應該是唯一的出口。」

    已經緩過一口氣的船長將彥勉強翻身，眯著眼朝前看去。

    「出口？哪有出口……喔，我看到了。」

    如出一轍的蒼白色門扉與牆壁完全融為一體，如果不是小夜靠近觀察過，恐怕很難看清它的輪廓。

    「大家的寶可夢都受傷不輕，我建議先回去休整——」

    「哎呀來都來了，先看看嘛！」

    好奇心旺盛的南國人船長不肯打退堂鼓，大手一揮命令船員原地休息，一小時後動身繼續探索。新人勸說半天依舊無法說服固執的船長，只好點頭答應。

    船醫風鈴結束最後一隻寶可夢的治療，數清傷患數量後不由得憂心忡忡起來，將目光投向小夜。

    「報告二副，我可以先去幫大家探路——」

    「駁回，你也去休息。」

    軍校生倒沒有南國船員們那般執拗，乾脆利落地應答了一聲便走到牆角，倚靠著背包開始閉眼淺眠。而確認過每個人都老老實實停留在原地後，小夜總算能暫時放下心來，在人群的最外圍坐下歇腳。

    經歷過一場惡戰，船員們看起來倒是並不畏縮，連年齡最小的幸之助都只拽著蚊香君嘀嘀咕咕，抱怨自己這個指令沒發揮好，那個指令慢了兩秒。他們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毫不在乎水痕沾濕了外套，耐心地等待體力一點點恢復。

    睡了個潮濕的午覺，又狼吞虎咽吃下蛋蛋師傅特製的三明治，一行人再度變得精神抖擻。

    「都吃好了吧？」

    「飽了飽了！」

    「走走走，看看那門是怎麼回事！」

    跟隨著船長的腳步，人們一擁而上，烏泱泱地擠在牆邊東看西看。

    那是一扇將近十米高的龐大門扉。白色珊瑚礁表面雕刻的花紋已經模糊不清，只能勉強看清輪廓的模樣。

    「怎麼樣？」

    小夜低頭看向利歐路，得到了小犬迷茫搖頭的反饋——波導探測仿佛墜入一團迷霧，根本感覺不到門後是通路、敵人還是普普通通的牆體。

    「我打頭陣。」

    海部將彥走上前，深吸一口氣，雙手用力一推——

    隨後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船長手忙腳亂地站穩身子，抬頭一看，震驚地發現被自己推過的珊瑚礁居然像柔軟的橡皮泥一樣陷了進去。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下一刻，整座牆壁都震顫了起來。

    硬邦邦的白珊瑚此刻仿佛擁有了生命，前後蠕動的模樣像水波，又好似生物的腸道壁，令人光是看到都毛骨悚然。船長意識到情況不妙，當即大喝一聲提醒同伴後退戒備。

    隨後，蒼白的牆壁裂開了一道比門扉更加高聳的、巨大的缺口。

    奪目的七彩霞光從裂縫中傾瀉而出，頃刻間便鋪滿了大廳。小夜眯起眼睛，勉強看到其中似乎充滿了瑰麗的結晶體，紛亂的光在其中反射震盪，令人看不清縫隙究竟有多深。

    瞬息之間，小夜意識到情況不對勁。

    她猛然回頭，見到所有人和寶可夢都雙目空茫，動作僵硬，仿佛失了神志般一動不動。只有腳邊的利歐路還行動自若，面對此景頓時嚇了一跳，急急忙忙地亮出拳頭擋在訓練家身前。

    小夜試探地喊了幾聲，沒能喚起任何人的反應，連一度掙脫過精神控制的風鈴都形如木樁。

    他們齊齊向前走了一步。然後是第二步，第三步。

    強烈的警覺宛如鐘聲在小夜腦中迴響。光是瞟見那道裂縫中的結晶體都有如此反應，如果直接碰觸了它們，豈不是……

    眼下大部份寶可夢都體力耗盡無法戰鬥，只靠她一個人根本無法阻止眾多船員。心念電轉，小夜驟然想到一種可能性，當即掏出了那枚石符——一度入侵過人們神智的危險古代遺物。

    「——」

    複雜的發音淹沒在珊瑚礁蠕動的巨大聲響中模糊不清，但確確實實喚醒了來自遠古的物件。刺目紅光筆直射入縫隙之中，將結晶體映成了一片血色。

    不知是不是相似的精神力量碰撞抵消——或者乾脆是信息過載把人的腦子搞到拒絕再接收情報，海王丸號的船員們在恍惚中打了個冷顫，眼中漸漸有了神采。

    小夜腳步不停，毫不猶豫把某個物件從背包里取出，一把塞進寶可夢手裡。

    「蚊香蛙皇，唱歌！」

    正恍惚的蛙寶可夢低頭一看，就見懷裡抱了一塊蓋歐卡雕塑的殘骸。

    「……」

    「嗚哇哇哇——」

    悲痛交加的蚊香蛙皇頓時嚎啕起來。它又委屈又錯愕，把船歌唱得荒腔走板統統跑調，反而提神醒腦效果十足。船員們紛紛恢復清醒，開始像沒頭鐵面忍者一樣到處轉圈。

    「怎麼回事，剛才我睡著了？」

    「不對，精神污染！又是那個！」

    「壞了壞了現在我一看那條縫就感覺頭昏腦脹——」

    船長意識到危機已經超出想像，馬上扯著嗓子呼喊起來。

    「撤退，先撤退！我們……」

    冥冥之中升起的危機感使他的話中途截斷。冷汗不受控制地順著脖頸淌下，雙腳也變得僵硬如石；所有人都難以自控地抬起頭，望向巨大裂縫中那一隅光線錯綜的世界。

    下一秒，結晶體表面張開了密密麻麻、成千上百的——

    漆黑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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