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能先在香江入土為安,直到80年代末才遷回浦江,魂歸故土。
莫德清責無旁貸的擔負起了照顧弟媳楊芸和小侄子的責任。
那時候的莫非,年僅3歲。
雖然他對楊芸和莫非照顧的無微不至。
但所謂心病無藥,情郁難醫,再加上楊芸本就虛弱不堪的身體,不過一年時間,心緒鬱結的她,就拋下了莫非步上了丈夫的後塵。
這個事情對莫德清打擊甚大,總覺得是自己沒能盡到責任,對不起自己的弟弟。
他既有感於自己一身醫術的心力有時而窮,又悲哀於這世道坎坷中,人生命運多舛的紛亂。
還好,遇到的坎多了,也能磨練一個人的情志與毅力。
走過風風雨雨的莫德清,在40歲之後,開始得享安然,人生開始順利的超乎異常。
也不知道是上天對他前半生波折的補償安慰,還是大勢之下民心所向,而帶來的一種必然。
總之,如今兒子莫世文留學歸來,受聘於香江中文大學擔任教授,侄子莫非也同樣成績優秀,可堪造就。
杏林苑更是名聲鵲起,蜚聲東南亞。
人生若此,又何必強求太多?
莫非沒有進去打擾伯父的想法,他一個人轉過街角,開門進入了沙福德36號別墅……
這裡,就是莫德清的家了。
別墅里的擺設,和20後差別不大,因為莫非後世一直都沒捨得,去更換那些自己早已經熟悉了的東西。
談不上是什麼情懷,就是捨棄不了那種記憶里,讓人融入靈魂的生活氣息。
每次看到這裡熟悉的一切,他都會不由自主的放下一切防備與倦乏,敞開自己的心扉,將世間一切浮華關在門外。
可以自內而外的,讓整個身心都放鬆下來,體驗一番只活在自己一個人世界裡的縱情肆意。
熟門熟路的走上二樓,推開自己臥室的房門。
毫無形象的撲倒在軟軟的大床上,任由思維自由的放空,臉上不由自主的溢出一抹會心的微笑……
「咚咚!」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莫非猛地睜開了眼睛,窗外的天色已經略顯昏暗,顯然,時間已經悄然逝去了幾個小時。
「來了。」
他一邊回應著,動作輕靈的一躍而起,穩穩的立在實木地板上,三兩步閃到門前,輕輕拉開了房門。
門開處,映入眼帘的,就是莫德清那張熟悉而親切,卻又不失威嚴的臉龐。
上一世,曾經多少次在午夜夢回中,縈繞心底的血脈牽連,這一刻,卻活生生的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里。
堅強如經過幾十年世情歷練,看慣了人生聚散離合的莫非,都忍不住感覺淚腺發澀……
這與他想像里的完全不一樣。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可以輕易控制好自己的情感。
沒想到當他真正面對的時候,才發現,總有些東西,是會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時間都無法淡化其分毫……
還好,靈台的一點清明,還是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臉上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大伯,您下班了?」
「嗯,東西給你哥送過去了?」
雖然已經在香江生活了30年出頭,但莫德清還是習慣不了這邊親人間的稱呼。
哥就是哥,弟就是弟,大佬、細佬什麼的,他接受不能。
其實無非就是一個稱呼而已。
但孤獨久了,人就會不由自主的,沉浸在自己過去的習慣里,從而拒絕新的改變。
放不放的下執著尚且不說,但能耳染目睹的,都是自己心底的奢望與念想,總歸會讓人覺得更容易接受。
所以,久而久之,莫家也就保留了這個習俗。
「嗯,送過去了,不過我哥也說了,過幾天他出發之前,會回來家裡住幾天的,您這東西一送,反而讓他覺得,這是您不想讓他回來似的。」
「嗯?」莫德清的表情明顯恍惚了一下,但也只是一閃而逝,「哼,這裡是他家,我趕他還是攔他了,純粹就是找藉口罷了,翅膀硬了嘛。」
莫非心裡就暗自好笑。
莫世文之所以養成如今孤僻的性格,與他過早失去了母親不可能沒有關係。
雖然後媽譚穎對他好的視若己出,但那一層無形的隔膜,還是永遠的橫亘在了兩人之間。
小孩子嘛,有些道理,是講不清也道不明的。
所以,莫世文去英吉利留學後,就很少回家居住了。
就連去年回來之後,被香江中文大學聘為副教授,也是選擇住在了學校為他安排的公寓裡。
莫德清嘴上雖然不說什麼,但心裡,其實終究是不怎麼舒服的,只是拉不下臉面,在兒子面前低頭罷了。
所以,在他得知這次暑假,莫世文接到了一份來自美利堅加州大學的邀請函,參加一個短期的學術交流會議之後,擔心兒子水土不服的老毛病又會發作,就特意熬製了一些健脾胃的藥丸,讓莫非給他送過去。
現在忽然聽說兒子傳達的意思,表示會在出發前,回家住幾天,他心裡都不知道有多高興呢,差點就繃不住自己一貫鎮定的表情。
「是是是,您說的都對,但我哥有事業心,怎麼說也是值得肯定的嘛,我們家裡人是一定要全力支持的,您說對吧?」
「哈,你個小機靈鬼,算你說對了,」莫德清伸手揉了揉莫非的頭髮,眼睛裡滿是寵溺,「我去給你伯母打個電話,讓她給你帶只燒鵝回來,今晚咱們加餐。」
看著伯父連離去的腳步都輕快了幾分,莫非心裡閃過一抹溫馨。
什麼是人間值得?
這,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