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被搖晃著醒了過來,廟遠先生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天光大師那張慈眉善目的臉。
「阿彌陀佛!」他道,「脫臼了而已,無妨。」
脫臼?他有些發愣,本能的想要站起來,腿腳一股鑽心般的痛讓他忍不住「哎呀」一聲叫出了聲。這樣的痛讓他腦中一個激靈,才恍然回神自己回來了,不再是那個遊魂了。
他伸手拍了天光大師一巴掌,不知道是沒有料到他這樣的舉動還是刻意不躲開,結結實實的挨了這一巴掌之後,天光大師臉上慈悲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片刻之後還是低頭,在小和尚戰戰兢兢的眼神中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看樣子自己是真的回來了,不然天光大師臉上的神情不會如此真實。
夢裡的她是中元節那天趕回去的,而現在已經九月里了,已經過了中元節了,張家沒有出事,只是以另一種強橫的姿態與陳善做起了對抗。
兜兜轉轉,還是到了這一步。廟遠先生沒來由的鬆了一口氣:她要扳倒陳善並不是一件易事,未來的路仍然不好走,她一定會竭盡所能去保住張家,但是比起夢裡的那般艱難孤寂,現在總要比夢裡好得多吧!
更重要的是……想到夢裡最後留在她身邊的人,廟遠先生忍不住失笑:這兜兜轉轉的……是不是緣分?他才把最後留在她身邊的那個人送去長安了……
「天光大師,」廟遠先生忽然伸手拉住了天光大師的袖子,「我們賭一把如何?」
「阿彌陀佛!」天光大師看了他一眼,依舊不為所動。這老和尚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便總拿一句「阿彌陀佛」來擋槍。
廟遠先生也不以為意,只是挑了挑眉,神情玩味:「你信不信,你那好徒兒會被那丫頭拐去做張家女婿?」
「不信。」這一次不是阿彌陀佛了,天光大師笑了,神情雲淡風輕,顯然沒有將他這句話放在心上,「誰都有可能,他不可能。」畢竟是一個七情有缺的人,怎麼可能?
「有你後悔的時候,你輸定了!」廟遠先生扶著殿門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
……
秋高氣爽,一輛牛車在長安城外排隊等候放行。
「喂,」趕牛車的漢子回頭喊了一聲坐在牛車上的人,道,「俺們要排會兒隊,這可怨不得俺不快,是沒有辦法的事,這錢可不得再扣了啊!」
盤腿坐在牛車上的人抬起頭來,斗笠之下露出一張令人驚艷的臉。
周圍一同排隊的路人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日光落在那個人的臉上,有些炫目,看起來著實不似凡人:神仙中人也不過如此了吧!
那「神仙中人」眉頭擰了擰,露出了糾結的神情,半晌之後,默默開口道:「那算了……先前說好了讓我午時前進城的,又要多費幾兩銀子……」
「轟」一聲,「神仙」當然無存,沾了世俗金錢的味道,還斤斤計較的,著實跟神仙搭不上邊。
眾人索然無味的回過身去,再秋高氣爽,這麼一通折騰又在城門口護衛的查驗下進了城,人也缺了興致。趕車的漢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回頭看向那個男人:「倒了,您看……」
話音未落,迎面一陣喧鬧,十幾騎人馬向這邊而來。
為首的女子一身紅衣颯爽,頭頂繁複精緻的發冠垂珠隨著她的舉動微微搖晃,神情意氣奮發。
「一看就是哪家貴女啊!」趕車的漢子下意識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嘆道,「這樣子都同我等不一樣!」
「是不一樣。」那「神仙」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太苦相了,如此不好,該笑笑才是。」
漢子嘴角忍不住扯了扯:你要是多給我兩個錢我至於如此嗎?這個人生的倒是好看,就是太摳了,就連一錢銀子都要絞的分毫不差,懷裡還隨身帶著桿秤,摳成這樣的也是少見。
「她面相很好,大氣端莊……」
「這面相當然好。」有挑著扁擔經過的行人大抵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聞言,不由停了下來,向那一行人離去的背影望去,眼神裡帶了幾分艷羨,「張家大小姐張明珠,這長安城裡哪家的女兒能如她這般想做什麼做什麼的?說是京城貴女里的這個都不為過啊!」那人說著豎了豎拇指,以手勢代替了自己要說的話。
「哦,原來是她啊!」那「神仙」微微點了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竟長這麼個模樣。」
行人只當他在感慨,話題一起,便有些收不住了,繼續道:「反正跟我們這樣的人不同,人家想做什麼做什麼……」
「想做什麼做什麼嗎?」「神仙」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頓了頓,道,「我倒是覺得比起想做什麼做什麼,不想做什麼就可以不做更要好一些。」
都說些什麼玩意兒!行人聽的愣了一愣,眼神古怪的打量了他一番:又是個想要在長安城裡出頭的外鄉人吧!長安城裡俊才多如牛毛,不弄出點什麼驚世駭俗的東西當真沒人理會的,見過那種搞什麼清談的,成天說些雲裡霧裡的話,看來又是個這樣的人了。
行人搖了搖頭,挑起扁擔,正要離開,忽聽身後喧鬧聲又起,再一轉頭,看見方才十幾騎經過的人馬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折返了,恍神間,那十幾騎人馬已在他跟前停了下來。
他就摘了些山上的野菜來賣而已,不至於吧!行人怔在了原地。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