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失敗後我回山里種田

偽善與為善


蔓延至箱身,不多時,濃煙席捲,嗆得人咳嗽。姚文君仿佛泄了氣,脊樑塌下,這麼瘦,這麼脆弱。身影搖搖擺擺,似將要與火融一體。他沉沉提起左手,觸到熱浪,一時也無疼痛,逐個張開手指,書信飄入焚場。一聲咳嗽,血也吐出,他後腿顫抖,雙腳無力,仰頭便倒。錐心之痛,不過如此。

    周遭光影變幻。

    「我要帶我母親走了。」他輕輕地說,「真好。」

    身上冷汗不止,有人上前喊他,第一個是位少年,第二個是位女俠,接著是很多熟悉面孔。嚎叫、謾罵、痛哭……一如所有生離死別的場面,毫無新意。

    姚家多年黑的、白的金銀古玩被裝進一車車箱子裡,浩浩蕩蕩地圍著啟水城轉了個圈終停在城主府門口。這一夜燈火長明,卻寂靜無聲。很多人攜著一家老小,肅穆停駐、坐檯階上、面面相覷又無話可說。唯有車轍碾過地面,像快要散架發出的呻吟。即將抵達目的地時,披散著長發的瘋子追上頭輛運車,他把猙獰的左手放在胸口,顫抖地觸摸心臟,然後鞠躬。

    「文君,只願,諸位平安喜樂。」

    這種碎裂的聲音動入心扉,恍若撕開安全的網。

    重物落地,震耳欲聾。

    經歷上天安排的劫難,肉體所不能承受之重,大病之後,必有福相。

    古寺寧靜,木魚聲響。夫人閉眼叩拜,佛像無動於衷。雙眸如古井無波的人,虔誠求願最是真摯,她道:「但求我兒平安。」

    夢往往折射人的臆想與現實。夜長夢多,姚文君深有體會。過往二十五年人生如走馬燈,毫不留情,轉眼即逝。他看到母親、父親以及許許多多想念的人。脫離無涯苦海,發覺竟像黃粱一夢,心中更有萬般滋味,腦中皆空。

    不知是夢是真,最後一點執念,也要靠幾面之緣的故人挑明,何其可惡。

    「你憑什麼說他無罪?」第一眼是齊耳,第二眼是目空,聲音交疊著,「你不是為他正名,是為他開脫。」

    「你們,又知道多少?」姚文君露出自父親死後第一個真誠的笑容。

    六

    「我是姚文君,嶺南啟水人也。

    「不過我的祖籍並不在此,也許再往北靠一些,便能看見相父的墳了。我從沒見過他,但無論是街坊四鄰,或是遠房親戚,一致認為父親身上有幾分祖父的風采。我父白胖紅潤,氣色極佳,母親則說是心寬體胖,氣質卻看不出門道,長此以往,我便對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無甚期待了。閒暇時他最常流連於城西,我猜,是期待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然而根本無人搭理他。我的母條親體虛而瘦,據聞是生我時難產因而落下了病根,婆子丫鬟都曾叮囑我要好好孝敬母親,她替我受了大多苦。與父恰恰相反,她不愛拋頭露面,最喜教我讀詩作面,風花雪月。我年紀小時,愛許多風雅,母親替我求來,竹林與藏書,一樣不少。

    「商人最為低賤,暴發戶尤難入眼。他們輕佻、無知、油膩。這是很多年,人們積累下的印象,釘在眼裡。我父正好占了兩項,我便日夜祈禱他不要沾染上惡臭習氣。而天無用。我看見,貓被鐵索困住、樹用刀子插進、魚頭埋入地下……不見血的殘忍酷刑。至暗時刻,生命邊緣。我哼唱鄉野小調,那不是母親教給我的,是另一個女子。她的年紀興許和我母親一般大,容貌姣好,歌喉上住。那是母親絕不會教我的調子,粗獷直白,野性張揚。她像我母親一樣抱著我。乍見天光,卻是殺戮。刀光劍影,鮮血落地。我那時年紀尚幼,原來救一些人,要另一些怪物償還。父親救我,救我們,此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這種可怕景象,他叫我別怕,那些皆是惡鬼,活該這般。

    「後來我見過她很多次,她卻從不上前與我搭話,日日經營一家小客棧,忙前忙後,面有憔悴。過了好些年,聽說她成親了,生了個孩子,丈夫外出時被強盜失手錯殺,信等了幾個月才到。她成了寡婦,竟再也沒嫁過。她很像我的母親。在此種世道,如此至純至性,要女子怎樣過活。


    「敞開話講遠比相互猜忌好得多,我見過他的爛賬,他的哀求,他的不堪。可若有一日,父親藏起他的齷齪,徒剩哀求,我要怎樣怪他。他如何愛城西的女子,曾經如何愛我的母親,往後如何善待我們。我怯懦地在這灘污水中掙扎數年,仍深陷泥沼。

    「我抱著我無用的詩書文卷,不停地告訴自己,我是姚文君。」

    老闆娘魂不守舍,齊耳瘋瘋癲癲也有了幾日,成天胡言亂語,閉門不出,步履不停,震得底樓聲響不止。

    阿水狂吠,嚇得七歲稚兒哇哇大叫,仗著身無禁錮,肆意撕咬灶房生肉蔬菜。老闆娘忙命跑堂上樓叫下齊耳,眼疾手快鎖上門,抱著女兒輕聲安慰,已然是心力交瘁。齊耳匆忙下樓,卻見目空安撫阿水,暫且冷靜。

    「阿水是,」目空斟酌著,「妖?」

    「你不知道麼?我以為同類間理應有所感應。」

    目空搖搖頭,向老闆娘要了幾盤小菜,應齊耳眼色,添了一壇酒。二人對坐,無語凝噎。

    哭泣聲遠去,堂內清靜不少,竟有幾分肅殺。

    目空道:「江前說情,的確令人動容。」

    「如鯁在喉。」齊耳冷笑,灌了一壺烈酒。

    又是悶局。

    聲音中氣十足,就遠及近,「避重就輕,可不是拿錢堵入嘴麼。算全啟水城父母白看著他長大了,真不要臉。」

    老闆娘似是想起了嘔人的回憶,細眉緊蹙,道:「父子情深,誰信呢。他爹這死不要臉的。當年看我年輕貌美,便說要納我為妾。家中夫人心善,少爺懂事,絕不會為難我。還說要分我一半家產,替我打理客棧。也許還說了一堆噁心的情話。我能同意?老娘身經百戰,早看透臭男人想吞我小店,死也不肯!可是……文君怎麼這般模樣了。」

    個中內情,不宜多問。或是米糧,或是土地,或是金錢,進入家家戶戶。偌大的府邸一片成空,白茫茫遮掩繁華,很難有人不盛讚他。

    身為人母,難免多情。她走進灶房收拾殘局,身影狼狽。

    齊耳不僅挖過袁紹的墳,也曾在姚喬林入殯前探查過他的屍首,其餘入宅尋證的事並無少干。她隱隱知道些,又無法上前安慰。

    「秀才不貪錢。姚府家底里未必沒有乾淨的賬,他倒權當散財消災了,一點也不含糊。聽說今日他便帶著母親去往上京接摺子了,做個芝麻官,也清淨。「話已至此,脈絡漸明,齊耳怔了一刻,「目空,我大概明了了,能否同我去一個地方。」

    目空面色凝重:「恐怕不行,我想通一些,要去見個人。」

    「默契。」她笑,「分頭行動。」

    姚府竹園。

    一排鑰匙串成環,叮噹作響。姚文君一身縞素,一步一步,踏出清晰的聲響,地室光影渺茫,黑暗長駐,正是白日。聲音嘶啞,卻如天籟。他的左手綁上白色布條,微微顫抖,一邊解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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