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異魂錄

鍥子 幽冥鬼路


冷冷道「此處除了烏鴉已沒有別的畜牲,你豈不是在拿老娘尋開心。」

    那人道「你有所不知,此處的食物皆乃陽間供奉,不然你以為這些鬼差為何鼾聲如雷?都是好酒好肉吃肥的!」

    如此說來倒是合情合理。他的話音剛落,我這金貴的肚子便不爭氣的叫喚上了,緊道「拿來!」

    我轉過身,正見此人手裡攥著兩根牛肋骨。

    「胡亮!」我不自覺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胡亮自然也愣住了,他驚呼「你怎會認得我?」

    看見胡亮的臉,生前的種種景象又浮現在眼前我繼而回想起那些人,也回憶起那些故事。

    那些記憶就像一根穿著紅線的銀針,猛地刺進了我的心臟。

    「你認得老子?」胡亮似乎急了。

    我道「我當然認得你,不過是在你死之後。可你卻沒見過我,因為那時候你已經死了。」

    胡亮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聽懂,他表情凝重,就像有問題想要問我

    他終於問了出來。「你知道是誰殺了我?」

    「我知道。」

    他的雙目已睜如魚珠,大聲道「是誰?!」

    「林珂衣!」我確信道。

    胡亮沉默著凝神許久,才道「是江湖傳言那個欺師滅祖、殘害同門的林珂衣?」

    「沒錯。」

    「那個毫無人性、禽獸不如的林珂衣?」

    我笑道「正是她!」

    胡亮自嘲道「老子與她無冤無仇,甚至從未謀面,卻死在她的手裡。你說,老子死的是不是很冤?」

    他又暗道「這個仇老子記下了,等受足了地獄苦刑,老子便做鬼,讓她也死的不安生!」

    我搖搖頭道「只可惜,她也已經死了。」

    胡亮似乎很失望。

    他沉默許久,片刻後終於再問道「你是誰?怎地知道這些?」

    「我就是林珂衣。」

    胡亮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就在他哭笑不得的時候,我手上的鎖鏈已經纏繞住他的脖子,就像那根繫著紅繩的銀針交織住我的心臟一樣。

    一聲哀嚎過後,胡亮化作一升幽藍色的縷煙,最終消弭在刀山之上。

    死人還會不會死?這個問題終於有了答案。

    會!此刻胡亮已魂飛魄散,連投胎都沒得投。

    這種事,前所未有。好比賬房炒菜,嗆了廚子的行。在這地府,只有閻王支配別人命運的道理,而我此番滅了胡亮,就像一鞋底抽在閻王的臉上,他怎會輕饒我?

    閻王親自把我推下了腐臭的油鍋,令他驚訝的是,我竟毫髮無損,表情並不痛苦,皮膚也依舊白嫩著。


    這豈非是又用另一隻鞋底抽在閻王的臉上?

    閻王一聲怒吼,頓時就震碎了幾間牢籠,一時間,地府深處眾亡魂的哀怨聲戛然而止。它們都在豎起耳朵靜靜地聽,聽聽看這閻王老子到底中了什麼邪。

    他氣的哆嗦,嘴裡罵道「你這惡靈,我定要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可笑的是幾天過去了,閻王仍拿我沒辦法,他們已將所有的刑罰通通試了個遍,對我而言卻像在撓痒痒。

    夜晚,不,這裡沒有夜晚,只有永恆的陰暗。地上的老頭兒正在打著盹兒,他的臉被馬面的鐵鞭抽開了花,暴露出的發白的顴骨上還沾了幾根席草,我一腳踢開他,占了他的窩,然後哼著曲兒,舒服的躺好。

    烏鴉的爪子緊鉤牢籠格窗上的鐵棍,戲謔地看著我,可我並不在意。

    這個紛擾的世界,很少有事能令我喜或悲。小的時候,我總在思考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個世界。後來,我不再去追究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告訴自己哪有他奶奶的狗屁為什麼?

    小的時候,我的身邊有很多人陪伴,我曾和別人在一個被窩睡過覺,也幫漂亮姑娘洗過烏黑的頭髮,還給別人寫過信後來,我身邊誰也沒有,我依舊活得好好的,甚至享受這種孤獨。

    孤獨的人總有些獨特的癖好,而我獨愛殺人——用某些人的血肉祭奠無情無義的蒼穹,未必是件壞事。

    千萬不要告訴我誰該殺,誰又不該殺,生、死只不過同風月一般,皆是如夢幻影罷了。也千萬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過重要,對這個無情的江湖來說,你若消失了,那便消失了。所以當我覺得你該死的時候,那麼你就隨風去吧。

    今日,閻王早早地出了殿門。

    判官對我道「十大閻羅和九大鬼帝,正在共同商議,怎麼處置你。」

    我並不擔憂,仍是舒服的躺著。堂堂地府對我來講和海弦坊的綿軟臥氈沒什麼區別,只不過那裡有美酒歡歌,而這裡略顯簡陋罷了。

    三聲鑼響,閻王回來了。

    「閻老頭兒,研究出什麼新辦法沒有?你這地府無聊的厲害,你瞧,除了這兩隻能站起來的小動物,似乎也沒什麼新奇玩意兒了。」我招呼道。

    牛頭馬面互相看了看對方,氣的鼻孔冒煙兒。

    閻王笑而不語,他在判官的耳邊說了些什麼,判官也笑了。接著他拿起一根細長的狼毫筆,鋒利的毛刺猛地插進羊血中,又在一張豬皮大小的宣紙上刷起了字

    判官撂下筆後,那張宣紙竟飄了起來,慢慢蕩蕩地飄到白無常面前。

    白無常看完也笑了,他當即打開我的牢鎖將我帶了出來,向著那巨大的木門走去。

    「小白,我們要去哪?」我問。

    「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就在這時黑無常正好走進來,他手裡托著一個中年大叔,那大叔脖子有一道黑色的粗印淤痕,看樣子不是上吊自盡就是被別人活活勒死。他起初緊眯著眼,喪氣極了,直到我從他身邊經過,便突然開始大喊大叫,但他的嗓子似乎被勒壞了,我始終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閻王殿中,所有人都在靜默,只有那位大叔仍舊不聽話的大喊儘管牛頭手裡的鐵扇已經把他敲的頭破血流。

    我還是很好奇,就停下了腳步,回頭望著他。那人瞳孔血紅著,突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猛磕著響頭,大吼道「幫我殺了他求求你,幫我殺了」

    「幫你殺誰?」我問道。

    「」只可惜,他已說不出話來。

    「小白,這個人剛剛說要我殺誰?」

    白無常道「他讓你殺一個人。」

    我道「殺人倒是沒問題,但我總得知道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白無常咯咯地笑了起來。

    緊接著,一碗散發著風寒湯藥般氣味的黃色濃汁端到了我的面前

    整個地府突然瘋狂扭曲、變形,我的雙眼漸漸朦朧模糊,連聲音也聽不清晰了。

    迷幻之際,我看到一本巨大的灰皮古書,它緩緩張開,裡面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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