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紙人降妖

    乾坤一大爐，陽炭烹八月。

    夏日的天，悶熱難當，特別是此刻天上鉛雲如墨，蒼穹如鍋蓋，將此方天地化為密不透風的蒸籠，即便靜坐不動，依舊熱汗淋漓，如水洗過。

    只是此刻對於大岩村的村民來說，如此酷熱蒸騰的天氣下，卻無端端的生出幾分寒意。

    石塊堆砌的破舊村院，老樹枯藤，石桌石凳，四周木屋掛滿了歲月斑駁的痕跡，成捆的木柴堆積檐下，不遠處，灶台上的爐火早已熄滅，一口足有半人大小的鐵鍋靜靜地坐在其上。

    紅木祭台、豬頭、果品、紙人紅燭，一隻頭顱大小的三足圓鼎中，三根成人拇指粗細香火靜靜的燃著，煙霧繚繞。偶爾陣陣清風吹過，案台兩旁，暗黃色的紙幡飄飄揚揚，配合著周圍似有若無的誦咒聲，整個場景顯得詭異無比。

    眼前道人一身明黃色的袍子，廣面吊眼，窄額薄唇，六十幾許，兩鬢略白，看起來少了幾分出塵，多了幾分凶厲。

    道人身旁，一位看起來六七歲的道童右臂抱著一踏符紙，左手拎著一隻腦袋大小的黃色葫蘆，面色麻木的望了望正在做法的道人，繼而將小臉扭向祭台後面貼滿符紙，緊閉的木門，目中透出幾分與年紀不相符的憂色。

    此刻道人雙眸似閉非閉，腳踏七星步，一手舞著三尺長劍，口中不斷念叨著神神秘秘，一邊隨手抓起案台上的符紙，輕輕一晃，符紙無風自燃，化作一團團火光，似乎有種無形之力托浮，這些火光飄飄蕩蕩，憑空懸浮，繞著道人不斷旋轉起來。

    如此奇異的一幕，看的那些藏在石牆外的村民各個目瞪口呆，臉上生出濃濃的敬畏，同時許多村民都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神色。

    道人越舞越急，四周無端端的生出一股強風，忽然間，道人怒目圓睜，口中大喝一聲，劍一揮，原本繞在四周的符火化作一條直線，朝著不遠處貼滿淡黃色符紙的木門上撞了去。

    「砰砰砰……」

    火光亂濺，木門上的符紙同時劇烈燃燒了起來，原本普普通通的木門瞬間化作兩扇火門，只是令人驚奇的是，木門竟絲毫無損。

    就在這時，一聲似虎嘯的暴虐厲吼忽然從屋內傳出，同時，只聽「嘭」的一聲，原本火光蔓延的兩扇木門如紙糊的般，直接飛濺成無數木片，一隻虎頭人身，足比普通成人高出兩個腦袋的虎妖從屋內竄出，身上沾滿了殷紅的血漬，手爪中還提著一節細嫩的胳膊，看起來似乎剛剛飽食一人。

    「孽畜，還不快快降服。」

    見狀，道人冷哼一聲，開口的同時，手中長劍宛若游龍鳳舞，毫不客氣的朝著虎頭妖狠狠斬去。

    「吼！」

    虎頭妖似乎極為憤怒，怒吼一聲，同樣朝著道人的方向撲來。

    一時間，伴隨著院牆外，探頭探腦的村民驚呼聲，整個院落妖風陣陣，怒吼不斷，一人一妖來來往往，熱鬧之極。道人劍法凌厲刁鑽，虎頭妖銅筋鐵骨，短時間似乎誰也奈何不得對方。

    紅木祭台旁，那位六七歲的道童面無表情的望了望不遠處斗的正歡的一人一妖，目光朝著院外躲躲藏藏面露驚懼的村民瞧了一眼，抿了抿嘴唇。

    一盞茶後，一人一妖各自分離開來，此刻道人看起來頗有些狼狽，原本明黃色的道袍顯得凌亂不堪，袖口被撕成了碎條，腰肋上，多了兩隻腳印；相比於道人此刻的模樣，對面的虎頭妖明顯更加悽慘，身上數道寸許深的血口，左肩處甚至被道人一劍貫穿，只是眼前虎頭妖明顯有些天賦異稟，這些看起來駭人之極的傷口不過短短一盞茶的功夫，便已經凝結成疤。

    「你這孽畜，殘害一方百姓，事到如今依舊凶性不改，道爺今日便將你斬殺於此，童兒！」

    道人怒斥一聲，扭頭朝著道童的方向望來，見狀，道童腳步微頓，似乎有些遲疑，不過當對上道人兇狠的目光時，心頭微微一顫，將手中葫蘆用力一甩，朝著道人的方向拋去，同時三兩步來到祭台前，從懷中抽出兩張巴掌大小的古黃色符紙，直接貼在那祭台上，兩隻白紙紮成的紙人額頭上。

    做完這一切，道童忙遠離了祭台。

    見狀，道人也不遲疑，望了望手中淡黃色葫蘆，眼中閃過一絲不舍，不過隨即咬了咬牙，雙手掐訣，朝著胸前輕點幾下，張口間，一蓬血霧噴出，同時，葫口一斜，一股淡黃色的晶沙如流水般，從葫蘆中飛盪而出，經過血霧浸染，化作一道血色細線，朝著祭台上兩隻紙人飄蕩而去，轉眼間，便沒入兩隻紙人口中。

    原本看起來簡陋無比的紙人似乎披上了一層輕紗，瞬間變得飽滿起來，手中持著黃紙靈刀，空蕩蕩的雙眸多出絲絲靈性，竟搖搖晃晃的從祭台上站了起來，宛如提線木偶般，從祭台上一躍飄下。

    其中一隻紙人靈眸微閃，朝著四周望了望，紙刀起落間，只聽「轟」的一聲，紅木祭壇直接被從中斬斷，濺物紛飛，一地狼藉。

    「吼！」

    見到這一幕，虎頭妖似乎受到了挑釁，怒吼間，便朝著兩隻紙人的方向狠狠撲來，足有成人小指長的利齒毫不客氣的朝著紙人脖頸間狠狠咬下。

    「鏘！」

    紙人脖頸間晶紅光芒微微一閃，一聲金鐵交鳴的聲音從兩者間傳出，紙人整個身體被虎頭妖撲倒在地，見狀，另一隻紙人輕輕一躍，飄飄蕩蕩的落到近前，眸中紅芒一閃，手中紙刀利落之極的橫斬而下。

    似乎察覺到了危險，虎頭妖就地一滾，避開一擊，剛要翻身而上，驀然間，耳邊勁風忽起，堪堪偏過頭顱，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從臂膀傳來，銅皮鐵骨的妖身也架不住紙刀的犀利，入肉三分，鮮血噴濺，深可見骨。

    一聲慘叫從虎頭口中發出，繼而恨恨瞪了一眼兩隻紙人，身形一晃，直接一躍三丈，朝著院落外飛奔而去。

    「別讓這妖怪跑了，攔住他。」

    見到虎頭妖想要逃走，院落四周，一些村民紛紛鼓譟起來，院牆外，一位身著短褂，手腳粗壯的年輕人和一位光著膀子的中年漢子分別手持漆木粗棍、斑駁柴斧，攔在了虎頭妖的前面，見到虎頭妖衝到面前，大喝一聲便當頭夯下。

    然而，原本在兩隻紙人面前看似弱不禁風，三兩下便撂倒的虎頭妖面對眼前兩人，卻生猛無比，任憑兩人手持利器落在自己身上，怒吼一聲，直接朝著最近的光膀漢子撲咬而去，隨意一扯，漢子整個人好似泥塑的般，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直接被撕成了兩半，腑腸噴灑，血染長空。

    眼前一幕著實有些駭人，原本蜂擁而上，想要阻攔虎頭妖離去的村民紛紛不由自主的止住了腳步，幾聲驚恐不已的駭然聲從人群中傳出，紛紛如潮水般向後退去。

    見狀，虎頭妖似乎也沒有過多傷人之意，虎目朝著身後掃了一眼，起落間，朝著村外飛奔而去，其後，兩隻手持紙刀，目透紅芒的紙人飄飄蕩蕩，每次起躍間，橫跨十丈，緊追不捨，不過幾個呼吸間，已經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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