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門鎖沒壞,窗也好好的,我每天晚上關門前都把門窗鎖得好好的。」租客大姐給夏陽展示著他家的門窗。
夏陽今年二十四歲,本地人,大學畢業一年,工作不足一年,新晉社畜一枚,與同事們最大的區別,就是他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古鎮,小鎮成了景區,而他,也因此走運,成了收租的房東。
現在,他就是回來處理租客的麻煩。
租他家房子的大姐,非說他家房子鬧鬼。
「你瞧多結實,是不?不抬著點兒打不開,推開還嘎吱嘎吱響!」大姐邊說,邊無意識地來回拉拽扇動著那扇厚重、可憐的木門,渾身上下都寫著滿滿的煩躁。
夏陽當然知道。
這門上的合頁、鎖子還是他三年前換的呢。
超結實。
不止配件結實,他們家也結實,房子裡所有木料都是祖上傳下來的老木頭,敦實,實在,牆壁用的都是青磚青石,跟現在那些仿古的新建築不一樣,他們家房子那是又厚又沉,尤其是那門,跟城牆大門似的。
大姐語氣暴躁:「就這門,要是進了賊能聽不著嗎?是不是?」
夏陽連連點頭。
「我還裝了監控,根本就沒人,那視頻你瞧了沒?」
夏陽連忙點頭:「瞧了瞧了。」
「是不是沒人?」
「沒人沒人。」
見他反應老實,沒回嘴,大姐總算舒坦了點兒,語氣緩和了,也不再晃那可憐的門,「你家這位置偏是偏了點兒,但生意還行,也寬敞,我這幹了兩年才有點兒回頭客,要不是天天晚上鬧那檔子事,我也不想半路退租」
夏陽機械點頭,聽大姐絮叨。
租客大姐口中的「那檔子事」指的是店裡每天晚上丟東西。
還只丟吃的。
按大姐的說法,她也不知道是哪天開始丟的,注意到時候,以為進了賊。
她趕緊把店裡的值錢貨通通清點了一遍,一樣沒丟。
不但店裡賣的紀念品一樣沒丟,鎖在抽屜里的錢和貴重物品也沒丟。
她數來點去,丟的就只有吃的。
香腸、麵包、燒餅、餅乾
有店裡賣的,有她吃剩一半的,給她嚇得不行。
大姐馬上就報了警。
但警察來仔細查了,店裡沒有任何偷盜痕跡,監控也沒拍到有人在關店後進門。
他們還拷貝了附近其他店鋪的監控視頻,白天的晚上的,全看了,沒找到一個嫌疑人。
走訪後,鄰里們全都開始注意,結果除了他們家,誰家也沒丟東西。
夏陽家隔兩家店鋪就是麵包店,不遠還有個小飯館,走五十米到輔街,就有個熟食店。
這三家都比夏陽家好盜,人家什麼東西都沒丟。
最後,警察猜可能是夜貓或者老鼠,提醒全鎮人注意防盜和衛生。
為此,他們鎮上還有好幾戶換了安全門。
可租客大姐不接受這種解釋,「如果是老鼠是貓,監控能拍不著嗎?」
夏陽再次機械點頭。
反正,她已經咬死了玄學論。
果然,大姐說著說著,給夏陽遞了一個諱莫如深的眼神,第n次向夏陽訴說她的受驚經歷,「我就查了那個攝像頭,哎喲——!一到晚上,它就刷得一黑,一黑就丟東西!你瞧了沒?」
夏陽尬笑。
他瞧了,尤其是大姐給他重點標註的部分,他都0.5倍速瞧了,但除了那疑似機器故障的一黑,他實在也沒瞧出哪兒有問題來。
賊是不可能有賊的,什麼賊能一秒偷竊完畢?
夏陽滿心腹誹,要有這技術,他搶首飾店、珠寶庫、博物館、銀行什麼的不好嗎?非要來他家偷垃圾。
夏陽及時止住了越來越刑的想法,還是不信這世上有這種技術高超還專偷半包餅乾的賊。
他猜,如果不是有個和大姐非常親近熟悉的人在搞惡作劇,那就是大姐自己在胡編故事想提前退租。
但租客大姐堅決否認,她有她不科學但能自圓其說的另一種想法——鬧鬼。
她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那個小夏呀,大姐不是針對你哈,我就是覺得呀,你是不是找個大師來看看?你說那一黑一閃的,多嚇人。」
夏陽無奈,「警察不是說那是因為電壓不穩嗎?」
大姐:「那能天天不穩?七八點正用電時候都沒事,大晚上不穩?」
夏陽捏著他的衣擺邊邊,也重複著他推測的解釋:「每天時間都不一樣,黑屏的時間長短也不一樣,不是電壓不穩那不然是」
他把「您拉電閘了」咽回去,委婉道:「您攝像頭該更新了?」
大姐馬上不樂意了:「我這才買了三年!」
夏陽嘆氣,他實在不能想像把「三年」和「才」搭在一起用,形容的還是電器。
他疲憊地嘀咕:「那也不能是鬧鬼呀。」
大姐無比肯定:「可不就是鬧鬼!那除了鬧鬼,還能是誰有這麼大本事?」
夏陽默默腹誹,非要這麼說的話,他還更願意聽他小姨說的那套說辭——是租客大姐嫌棄他們家店在街尾,生意不如前頭好,故意自己拉閘編故事想提前退租。
不管到底是什麼原因,夏陽也不想再繼續互相為難了。
他已經看了半個月監控錄像了,每天從早到晚被大姐催命似的發消息說他家鬧鬼,他已經要神經衰弱了。
夏陽無力道:「我們還是說退租吧。」
大姐馬上停止了靈異故事,只用了半天搞定退租、打包、搬遷。
一秒都不想多留。
這效率給夏陽看傻了,大姐那逃命似的架勢,讓夏陽忍不住自我譴責自我懷疑,難不成,是他太陰暗了,冤枉她了?
夏陽開始沒底氣。
到退還押金時候,夏陽才知道大姐已經決定不在這兒幹了,要回老家去。
不知她是真受了驚嚇,還是有什麼新規劃,夏陽看著屋子裡新擺的小八卦鏡,心想,萬一大姐是真怕鬼呢?
一心軟,他沒提按合同中途違約要扣掉押金,將押金全額退還,還少算了這個月幾天的租金。
不管怎麼說,租客大姐緩解了他大學時候的經濟情況,尤其是找工作那陣,因為有家裡的租金,他才沒窘迫到要找小姨借生活費。
轉完賬,大姐很不好意思,原本她要聯繫人將剩在店裡的東西便宜處理掉,這下也不處理了,全給夏陽留下了。
一些各大景區常見的不值錢小紀念品,還有半冰櫃的雪糕、冷凍食品,一鍋煮玉米,一鍋茶葉蛋,一個烤腸機。
臨走前,大姐猶豫再三,還是很交心地囑咐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