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判斷面前桌子和屁股下的椅子是黃花梨木質地是有依據的,他雖然沒有認真研究過這種木材,但好歹看過資料介紹。
黃花梨木便是紅木中的一種,如今已經絕種了,還存於世的便是以前木材做成的家具用具。
他研究過這種木材,所以坐下後大概看一看、摸一摸、感受一下子,就能隱約判斷出桌椅木材的材質。
另一個這也跟年代有關。
82年的民間真是流落了大量的古紅木家具!
現在收紅木老家具的行當還沒有成規模,等到八十年代後半期,農村城裡的會有好些人拖著大車開著三輪車收老家具,這些人都發財了。
老家具中的黃花梨木家具有幾個特點,比如外表細潤飽滿,比如打磨之後自帶光澤感,比如紋路非常清晰,比如堅韌不容易開裂等等。
當然靠這些特點沒法判斷出木頭的材質歸屬,但供銷社招待室里的家具色澤非常自然,曲面也光滑,看起來顏色黃褐平平無奇,但摸起來很舒服,橫切面猶如綢緞面。
王憶撫摸了一下這些桌面、桌腿和椅子,然後想聞一下味道:
黃花梨木自帶醇厚香味,且香味比較獨特,是幽幽芳香中帶著一股辛辣滋味,它可以製作藥材,在藥材中它的香味被專業的稱之為「降香味」。
當然他面前的桌椅都已經雕琢出來不知道多久了,什麼味道散發殆盡,上去嗅自然嗅不到。
可王憶有辦法,他兜里有小刀,用小刀在桌腿內面貼著榫卯縫隙輕輕摳了摳,摳下點粉末出來聞了聞。
味道挺淡的,但確實有香味,是帶著一些中藥那種辛辣的香味。
這樣王憶就有八分把握,這套桌椅或許還真是一整套的黃花梨木!
他有心想問問桌椅的來路,結果有售貨員進來問:「領導們,上菜嗎?」
黃中強招呼說:「上菜、上菜,趕緊先來點熱乎的,讓領導和同志們都去去寒氣。」
上來的第一道菜還真是夠熱乎。
一盆子羊肉湯。
童領導起來拿勺子和碗挨個給大傢伙分配,霍大強客氣的說:「自己來、自己來,同志們都不要客氣,也不要搞官場階級那一套!」
大傢伙紛紛響應:
「對對,霍局長平易近人,不要搞古代封建社會老幼尊卑那一套。」
「霍局長說的對,不過你那邊自己舀湯不容易,還得把盆子端過去,算了算了,讓老童給你舀了吧。」
「王老師你也是,把你的碗拿過來,給你一起舀了……」
白濁的羊湯里有半盆的乾貨,有羊肉片有羊血條也有羊肝羊肺片,熱氣騰騰中撒上蔥花香菜葉,白綠交加,分外好看。
王憶接過碗道謝,順便跟霍大強討論了一下桌椅的材質:「霍局長,你看這桌子是什麼木頭的?」
霍大強隨意的說:「是紅木的。」
王憶無語。
這回答太不專業了。
不過霍大強在古玩方面也是自學成才,並非是全才,他的研究專業是金屬和陶瓷器,對木製品這塊缺乏專業性。
倒是他帶來的一個手下更熟悉木質古董文物,他湊向王憶說:「王老師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
王憶含糊的笑道:「沒看出什麼,就覺得這桌椅挺不錯的,像是挺珍貴的木頭。」
他也不太確定這桌子的材質。
這辦事員撫摸著椅子扶手說道:「對,確實挺不錯的,這應該是四出頭官帽椅,盛行明清兩朝——因為它像是當時的官帽,所以讀書人都覺得它的樣式是個科舉高中的好兆頭。」
「看明清古畫,其中但凡涉及到讀書人,那幾乎都會出現這種四出頭官帽椅。」
這人說的專業,王憶便感興趣的問道:「同志,那你覺得它是什麼材質的?」
辦事員說道:「應該是黃花梨木的,這種木材成才緩慢、木質堅實、很有韌性,且它們花紋也比較獨特,所以在當時讀書人的圈子裡形成了一股風尚。」
一聽這話,王憶頓時豎起大拇指:厲害!靠譜!
他必須得承認,這位同志的眼力勁比他強一點。
羊湯上桌祛寒,什麼蔥爆羊肉、手掰羊肝、韭菜炒羊血、辣椒羊臉肉等熱菜紛紛上桌。
另一名辦事員楊義笑道:「這是要吃全羊宴啊?」
黃中強極力推薦:「這是我們自己養的羊,嘗嘗、領導們都來嘗嘗,味道很好的。」
亭亭玉立的售貨員又端著酒上桌,除了瓶裝酒還有個陶瓷瓶子,往外一倒,倒出來的是紅色飲料。
黃中強再次招呼:「來來來,霍局、王老師,你們快把杯子拿過來,嘗嘗這個東西。」
霍大強笑道:「這是紅茶菌飲品?」
黃中強得意一笑:「對,還是霍局您識貨。這飲品現在在滬都、錢塘、翁洲這些大城市裡頭可流行了,它們是用茶、糖、水加菌種經發酵後做成的。」
其他幹部紛紛說:「報紙上說,這樣發酵的飲品能生成對人體有益的物質,它本身是酸的,酸的東西又可以抑制有害細菌的生長。」
「對人身體健康非常有益的效果,現在大城市裡條件好的人家裡,老人們每天晚上都要來一碗這種紅茶菌……」
「滬都用的茶葉亂七八糟,咱們用的是石艾茶,這可是咱黃土鄉的特產,做出來的紅茶菌飲品對人身體好處更多。」
提起石艾茶,童領導便要給王憶準備上一批當禮物。
這不光是他們鄉里有求於王憶打水井,還因為傍晚王憶在門市部的表現讓他對其為人大為欽佩。
王憶便把今天去外嘴頭島的事情告訴他們。
得知他去買了石艾茶,童領導扼腕嘆息:「你真是的,王老師你見外了,以後有這種事你跟我們說,你不用花錢買,只要是我們鄉里有的東西,都可以送給你。」
王憶開玩笑的拍拍桌子說道:「這套桌椅也可以送給我?」
黃中強哈哈笑道:「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這東西有年頭了,不趕時髦了,我正琢磨著怎麼把它給退休哩!」
王憶心裡一喜,想要蹭鼻子上臉。
可是酒已經上來了,汪勇招呼著開始喝酒:「我們鄉里沒什麼好酒,領導們嘗嘗我從老家帶回來的小黃鶴樓135,這酒不貴,但好喝不上頭,你們試試能不能喝的順口。」
「這酒為什麼叫小黃鶴樓135?後面135是有什麼說頭嗎?」楊義放下筷子問道。
汪勇笑道:「哪有什麼說頭?這酒在六幾年七幾年一直賣一元三毛五,所以有了這麼個稱呼,現在貴一些了,一下子漲了五毛錢,該叫小黃鶴樓185了!」
「說起這個五毛錢,」童領導笑了起來,「今晚傍晚你們沒過來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