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安帶著縣裡奔小康工作組的幾名得力幹將站在門口,他環顧著這個生產隊不言不語。
只有臉上帶著笑容。
高深莫測、讓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相公島的支書項宏瑞心裡有些惴惴不安,這大領導是啥意思?
倒是市里來的領導魏崇山笑容很和煦,說道:「老人家,您孫女婿嗓子不舒服那就不讓他開口說話了,我們進去、去您家裡看看能行嗎?我們這些同志想看看咱們外島生產隊奔小康工作開展的怎麼樣了!」
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帶領人民群眾大踏步奔小康是國家在1979年12月6日提出的一個戰略構想,旨在規劃一幅中國經濟社會發展宏偉藍圖。
而小康社會是什麼樣子呢?
現在國家有標準,一個不算誇張的標準,便是老百姓衣食無憂、能安心生產。
從79年開始,各縣城陸陸續續成立了奔小康生活工作組,到了今年這個工作更是被劃到了重點區域,各省各市都有主管領導掛帥。
並且,國家要求領導們要去一線去視察、去切身實際的認知當前農村的發展狀況。
就在這種情況下,各縣、各公社或者說鄉鎮都給轄內的生產隊、村莊進行了經濟發展、生活水平評級,大致分成三個檔,貧困村、發展村、小康村。
海福縣的生產隊分檔工作是在去年展開的,其中長龍公社有三個小康村的標準、三個貧困村的標準。
問題是長龍公社數了數,發現手頭上沒有那麼多小康村,滿打滿算能達標的也就倆。
可縣裡給了三個份額的指標,那這怎麼弄呢?於是他們靈機一動把相公島給填上了!
他們的想法是,反正生產隊有三個指標,而相公島距離主島最遠,市里以後要下來檢查,那肯定不會選擇相公島去自找苦吃。
結果本月市里下鄉了,找縣裡要檢查名額,不知道為什麼,縣裡竟然指名道姓的建議來相公島檢查調研。
這可把公社和生產隊給急壞了。
不過建設小康社會無非一個吃飽穿暖的問題,於是公社就決定湖弄一下,他們從糧管所借調了一批糧食送到了相公島分給家家戶戶填充米缸。
又從縣裡招待所、公社的招待所等地方借調了被褥送過來,演戲演全套,他們還送了一些收音機、縫紉機、鐘錶之類的家電過來給生產隊撐場子。
作為交換條件是今天中午各家各戶可以用借調來的糧食蒸一鍋饅頭——但也只准蒸一鍋。
但家家戶戶都是白面大饅頭這種事過於異常,於是公社和項宏瑞討論後,聯繫了項信譽選擇在十月三號也就是領導造訪日安排女婿第一次上門。
外島風俗,女婿第一次上門好酒好肉進行款待。
這樣到時候由項信譽家裡拔高生活標準,到時候領導們再看到其他家家戶戶有白面饅頭吃,那不就覺得正常了嗎?
大領導發話了,項宏瑞又在一個勁使眼色,那項父沒轍,只能卑躬屈膝的陪著笑臉讓他們進門。
項宏瑞走在最後,跟項父低聲問:「叔,你怎麼回事?剛才怎麼還堵門不讓進?」
項父乾笑道:「沒事沒事。」
他沒法解釋。
再說家醜不可外揚。
現在全隊上下都知道他們家裡的大孫女嫁進城裡找了個端鐵飯碗吃商品糧的金龜婿,不知道多少人暗地裡羨慕嫉妒恨呢,他可不能自曝家短。
再再說劉大順說話不好聽也算不上什麼家醜、家短,畢竟這小伙子本性實在。
項父仔細想,這孩子真是要啥有啥、哪裡都好,可惜的是長了張嘴還不是個啞巴!
領導們進門,王新米看到葉長安後歡喜的叫道:「小秋爺爺,你怎麼來了?」
隊裡人都管葉長安叫小秋爺爺,因為葉長安說過不讓社員們喊他的職務。
另一個他也喜歡『小秋爺爺』這個稱謂,這代表的是他和唯一家人的聯繫。
葉長安不認識王新米但認識他這一身衣服,看到這身服裝他笑道:「呀,是你啊,小同學,你前天打太極拳打的棒極了。」
王新米笑道:「謝謝小秋爺爺的誇獎,我打的不怎麼樣,小秋老師打得好,她打拳就跟跳舞一樣,最好看了。」
聽到有人夸自己孫女還是個孩子的赤子真言,葉長安高興的哈哈大笑,甚至還從兜里掏出幾塊大白兔奶糖塞給了王新米。
這把王東寶兩口子驕傲的!
縣裡大領導摸自家兒子的腦袋瓜還給他奶糖呢!
其他項家大人對此是大跌眼鏡。
這窮女婿家的小子竟然能跟縣裡大領導搭上關係?這可比送來糧票送來糧食肉食布匹之類的牛多了。
不過多數人的心思不在王新米身上,他們在擔心劉大順隨口亂說。
項信譽倒是對自家女婿充滿信心,畢竟也是在城裡單位混過的,自家這女婿別的本事沒有,在領導面前裝啞巴的本事一等一的強——
要不然他早被單位給開除了!
實際上劉大順這人挺聰明的,他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輕易不說話,所以早些時候他靠這點騙了項信譽。
項信譽當時剛當上臨時工,去參加各單位的鍋爐工學習會議的時候戰戰兢兢、到處賠笑。
然後他看到了劉大順這個好青年,而且這青年為人彬彬有禮,見人不說話,就是抿嘴笑。
當時項信譽被劉大順這矜持的微笑給湖弄了,得知這青年沒有對象後,瘋狂的將大閨女往他懷裡推。
直到他們熟了他才發現,這小伙子真是渾身上下就一個缺點,會說話,不是個啞巴!
最早體會到這點的其實還是洪英,洪英剛跟他接觸的時候看這青年總是對自己笑眯眯的但也不說什麼話便很著急,問他:「你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說、有什麼想問的你直接問。」
然後劉大順問:「你是處嗎?」
洪英當時羞臊的差點哭了。
不過她覺得這對象會說話是好事,她可不願意嫁給一個啞巴。
再說她發現了,她這對象也不是不會說話,而是他說話的時候不過腦子。
或者說他想到什麼就會下意識的說出來,並不是先去分析一下這話該不該說或者是不是該換一種說法。
舉個例子,他們處對象後有一次在談理想,洪英說她的理想是當一名光榮的女教師,又問他:「你的理想是什麼?」
她以為這男人會說『當幹部、當勞模』,結果她男人說:「我的理想是能跟你快點睏覺。」
這當時把洪英真是氣湖塗了,怒道:「你還能說的更低俗、更直接一點嗎?」
結果劉大順隨口便笑道:「能,我的理想是早點日你。」
洪英差點把他扭送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