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是看到黃述在遠處招手才儘快回城。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張監押被殺一案終於有真正的眉目了。
黃述策馬過來低聲匯報「郎君,漕司使人到本州來了。」
李寇心喜道「果然,倉司方動,轉運漕司便動了。」
他皺眉問道「憲司依舊沒有動靜?」
他皺眉的便是北宋的各種路,不了解的真會被煩死的。
以渭州為例,渭州在行政上,北宋開國之初屬於陝西路,宋神宗熙寧年間,分陝西路為秦鳳路與永興軍,渭州屬於秦鳳路管轄。
但原陝西路的憲司、倉司並沒有分開,依然還是陝西路憲司,陝西路倉司。
也就是渭州在司法和經濟上又屬於級別略低於秦鳳路的陝西路憲司、倉司的勾管範圍之內。
但倉司又分兩司,一為提舉常平司一為提舉茶鹽司。
此外,渭州在軍事上又屬於涇原路帥司。
涇原路,也是拆分陝西路,防禦西夏設立的陝西六路帥司中的一路,與永興軍、秦鳳路、鄜延路、環慶路、熙河路組成軍事上的「陝西諸路」。
只是帥司不是北宋常設機構,天下只有陝西六路,與河北大名府、高陽關、真定府與定州四路共十路帥司。
這還不是最煩惱的。
李寇最煩的是,行政上渭州屬於秦鳳路管,但憲司又有權干涉經濟,在司法上屬於陝西路該管,可秦鳳路和倉司陝西路又可以插手司法,經濟上本應屬於陝西倉司該管,秦鳳路與憲司陝西路又有權限管轄經濟。
他把這種情況形象地比喻為,渭州是個小媳婦兒,頭頂上有四個婆婆,婆婆沒有主次,各管一攤,但都有公開的理由插手另外三個婆婆的權力該管下。
婆婆們一旦打架,渭州便是個出氣筒。
如今,他與馬姑娘膽大包天以利誘導倉司位於渭州的分設機構賣糧,這本便是倉司權限,倉司分設機構必然倉司聯絡好的,可有權管轄的行政機構也有權管轄。
於是,漕司使人到渭州了。
李寇盯的是憲司。
張監押被殺一案,渭州有調查權,可渭州知州是折彥質啊,文官們當然不會放心,必然要派人來查,只是他們此前沒來,如今動用倉司,這些人自然要來調查了。
倉司動,漕司亦動,接下來就看憲司動是不動。
黃述道「娘子使人來了,說憲司其實早已派人到了渭州。」
李寇不理,藏在背後的憲司不是可以拉出來的憲司。
不過……
「莫讓人恥笑,馬姑娘還是清白女兒,我且有幾年光景才能長成。」李寇道。
黃述笑著道「好人家當先拉在自己手裡才是啊。」
「不說這個了。」李寇密令道,「越是這個時候,越要盯著張家,不要管誰來誰不來,我們要的是一個接手證據的人,而不是讓他們去調查。派人盯著張老漢一舉一動,再盯著史慶這個人,他必然有秘密任務,皇城司可不是什麼善茬兒。」
兩人說著話便到了城內,迎面只見史慶心事重重步行而來。
李寇撥馬站在路邊,待史慶自面前路過時笑一聲問個「監押何處去」。
史慶猛吃了一驚忙挑眉看,見是李寇心下有些陰霾。
這廝可真是個難纏的傢伙啊!
「本以為慕容彥達荒唐,折可適高高在上不理會,張監押被殺案定能找個替罪羔羊,不料半路殺出這麼一個傢伙。」史慶心下焦躁地想道,連日來的怨氣全都爆發,他思忖,暗罵道,「小小個年紀,有這般沉穩,竟連日只盯著張家,不急躁,不進攻,只等張家動搖,便是我,等三五日也要煩惱,他竟能等得住——這廝莫不是得了童貫與折可適的密信了?」
難怪史慶心中焦躁至極,他如今雖是潘原監押但手頭並無人馬。
便是他的幾個心腹,竟也被這廝派人明晃晃跟蹤著須臾脫身不可。
這樣下去怎麼能找到機會先把張家塞到外頭呢?
若不如此行事怎麼把那個醜事遮掩下去呢?
史慶一著急,面上便有一團慍怒了。
他慍聲曼聲在一旁仰視著李寇問道「李縣尉莫不是要下官寸步不得出城池乎?」
李寇茫然四顧問道旁軍卒「眾位可知潘原已有一位姓李縣尉?」
幾個軍卒忍著笑認真回答道「咱們可不曾見有甚么姓李的縣尉,倒見了姓史的監押。」
李寇笑著道「我也不曾聽說有一位李縣尉。」
史慶不由怒道「李大郎要盯著某到甚麼時候去?」
李寇驚奇道「潘原只這麼大,史監押到處見了洒家,便說洒家處處跟著史監押乎?」
他憤然問道「這是甚麼理兒?」
史慶瞠目結舌只好拱手求「下官出城散個心去——可乎?」
李寇哈哈一笑抖動手中大槍,說道「監押可須小心了,張監押前車之鑑,許是他為官清澈造福一方,因此為西夏諜子不爽,下狠手殺之。方才,洒家又得罪了西夏曹家的人物,史監押若出城,仔細又被他們殺了。」
史慶駭然道「怎麼又與曹家起了齟齬?」
陡然,他望見李寇嚴重捉狹笑意心中已冰涼。
這廝竟詐他的一句大實話呢!
李寇心中已甚是滿意了。
慕容彥達與曹氏談判,果然不只是西軍的主張呢。
皇城司既知此事,又不阻撓必定其中很有干係。
那麼……
「張監押,或許有與西夏勾結的罪,是為利,利是誰的?秦王舊人還是朝廷天子呢?」李寇心下想口中卻說道,「久聞曹家廣有錢財,洒家也有一點趁手寶貝,換些錢來北原去立寨,只是洒家不善言辭難與敵人陳說利害,只好用這把槍讓他們懂得合則兩利的好處了。」
這話令史慶徹底無言以對。
從西夏人手中賺錢,使流入西夏的大錢回歸中原,這不但是不犯法的,而且是朝廷十分支持的行為。
尤其在邊境地區,朝廷甚至有稅收優惠以令大錢回流呢。
誰能說李大有何過錯?
不過,這廝手頭的琉璃盞……
史慶驟然想起這個,心頭竟有一抹亮色。
「告辭。」這廝抬手與李寇冷下了臉。
此中有大利!
李寇笑而不言,待史慶遠遠離開後他才密令黃述「查到這廝今日去過的地方,不要驚動,看他們還與什麼人交往——這廝定反監視我們,他出城必有由頭,莫找,盯住他。」
黃述會意道「但有皇城司邏卒落網,憲司定接手——此案了結咱們也該入主北原,趁在秋冬之前立足於山塬上。」
還早。
童貫甚麼時候回京師,甚麼時候渭州必有一場權力爭鬥要爆發。
折可適不死,觸犯太多人的利益。
但李寇要折可適活著,至少此人是個久經沙場的老將,他是可以保護渭州免受西賊鐵蹄踐踏的人。
況且,此人在也能護著北原長成到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