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六章 夏、皋


    「克成又大了一歲。」邵樹德將鬧著要下來玩的野利克成放下,笑道:「這麼俊的小兒,長大了就在姑夫帳下為將,給你娶個漢人娘子,不要再回山上了。」

    野利凌吉靜靜地坐在旁邊,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邵樹德牽起了她的手。這小姑娘生完孩子後就變得溫柔許多了,讓邵大帥直呼可惜,又少了一道情趣。

    想當年在綏州時,南山小野狸被自己半強迫,那才夠滋味……

    「大王就快要出征了吧?」野狸凌吉突然問道。

    「坐那麼遠幹什麼?」邵樹德一把將野利凌吉抱坐在自己腿上,野利克成呆呆地看了一眼,隨即毫無興趣地轉過了頭,與沒藏家、嵬才家、折家的幾個孩子出門玩去了。

    「以後要讓封氏、趙氏的孩子也和他們一起玩。」邵樹德說道:「都是本王的妻族,何分成兩派耶?」

    「大王是想讓党項人都變成漢人吧?」野利凌吉突然來了一句。

    邵樹德看著她,四處亂摸的手都停下了。

    「妾已是邵家婦,不向著自己男人難道還向著娘家?」野利凌吉有些氣,瞪大了眼睛說道。

    邵樹德手又開始四處滑動了。

    小野狸的脾氣也有點上來了,顯然對邵樹德那一瞬的懷疑有點難過,扭著身子不讓摸。

    「好了,是某不對。」邵樹德笑道:「以後咱們生一大堆孩子,女兒當公主,兒子做橫山王。」

    小野狸噗嗤一笑,不經意地側了下身子。邵樹德猛然發現自己的手已經到了香軟之物旁邊,頓時不客氣了起來。

    「誰要當橫山王?」野利凌吉喘著氣道:「橫山那麼窮,下了山的還有幾個願意回去。要當就當長安王、洛陽王,繁華之地,讓孩子享一輩子富貴。」

    邵樹德長嘆一聲,道:「有時候我總覺得,這一輩子征戰,都是在為你們這幫子女人、孩子操勞。」

    「誰讓你當初都操勞到浴桶里了,第一次就把妾……」

    「那次舒服嗎?」

    不出意外,亂動的手被咬了一口,小野狸又恢復幾分當年的野性。

    夫妻倆調情了一會後,邵樹德牽著野利凌吉的手,回到了正廳之中。

    小封懷孕五個多月了,這會在房裡休息,大封陪著自己妹妹。折氏、趙氏、嵬才氏、沒藏氏在指揮僕婢準備春社節祭祀的物事。

    邵樹德發現屋裡忙活的侍女還是折家的人,自己從豐州帶回來的二十名草原少女一個都看不見。自家這正妻啊,便是連偷吃也只想讓自己偷吃折家女子,這小家碧玉的習性,其實挺可愛的。

    過了春社節,軍士們也休整了一兩個月,各軍差不多就要依次出動。當先出發的是豐安軍和經略軍,前者北上振武軍,後者北上定遠縣,鎮守北方。

    天德軍、振武軍將南下前往靈州,與當地集結起來的四千名河西党項牧民一起出發,前往會州。


    大概二月中旬的時候,武威軍、豹騎都將押運大批糧草、器械前往靈州。

    與他們前後間隔幾天,義從軍也將集結完畢,至夏州領取物資,押運糧草出發。

    自己作為大帥,可以稍晚一些走。但最遲二月下旬,也將帶著鐵林軍、鐵騎軍出發。

    地盤越來越大,即便養了四萬多軍隊,但仍然有不敷使用之感。可想而知,未來自己對蕃兵的依賴會越來越大。

    待蘭州那邊開礦鑄錢後,就可以嘗試組建天柱軍了。這是一支在天寶年間設立的軍隊,位於夏州,後廢。靈夏地區,需要鎮守的地方太多,軍隊數量還是太少,而且非衙軍系統的蕃兵又沒法完全信任,奈何奈何。

    看著女人們在屋裡忙個不停,邵大帥只覺自己是個多餘的人,於是招呼了一下李仁輔、陸銘二人,帶著親兵上街視察去了。

    嚴格來說,夏州其實不是個標準的漢地軍州。城內各色人員龐雜,漢人、党項人、吐蕃人、回鶻人、突厥人、鐵勒人、粟特人等等,什麼樣的人都有,以漢人為主體,各民族匯聚,互相影響,風氣比起內地來,其實比較「胡」。至少,奶製品、皮衣、葡萄酒之類的東西在這裡大行其道,內地卻不多見。

    社會學中有個名詞叫「涵化」,指的就是多民族共存的時候,即便主體民族在同化從屬民族,但依然不可避免地會受到影響,被同化民族的一部分文化特徵有可能會被吸收進主體民族。國朝以來的靈夏之地,其實一直有這個趨勢。

    其實放到整個大唐,又何嘗不是呢?進入中原的胡人最終都被漢化了,但他們留下了胡床、胡旋舞、樂器、胡餅、湯餅等各種東西,甚至就服裝上的很多元素,也有胡人的影響。

    同化和被同化,哪有那麼絕對的呢?

    自己統治的地區,是不是有點像小號沙俄、奧匈,內部消化不良,卻又胃口奇大……

    ******

    時間倒退回一個月前。

    元旦剛過,秦貴便收起了一套唐服,開始梳理辮髮,往臉上塗顏料。

    辮髮、衣裘、赬(chēng)面、說吐蕃語,這是吐蕃節兒的命令。再往前,是贊普和德論的命令,無論是漢人、党項人、土渾人還是什麼別的民族,都是同樣要求,強制吐蕃化——党項人或許可以優容一些,他們是髡髮,配屬到他們下面充當奴隸的漢人同樣是髡髮。

    吐蕃統治河隴兩甲子。第一個甲子,對漢人的政策還有些寬鬆,但在看到大唐越來越不行之後,便日趨嚴格。到了第二個甲子,贊普遇刺之前,更是達到頂峰,後來雖有反覆,比如論恐熱、拓跋懷光、尚延心等人爭相歸唐那會,稍稍放鬆了一些。但大唐並未真正統治這幾人的地盤,他們死後,還不是重歸以前那套?

    時人詩歌中便有記載:「少壯為俘頭被髡」、「腸斷正朝梳漢發」、「一落蕃中四十載,遣著皮裘系毛帶;唯許正朝服漢儀,斂衣整巾潛淚垂。」

    《新唐書》中亦有記載:「州人皆胡服臣虜,每歲時祭父祖,衣中國之服,號慟而藏之。」

    其實不光服飾、髮飾,語言同樣有硬性要求:「隴頭路斷人不行,胡騎夜入涼州城……去年中國養子孫,今著氈裘學胡語。」

    又有「漢兒盡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說的其實都是同一件事,就是強制推廣吐蕃語。

    兩甲子過去了,第一個甲子當地還有很多人思念大唐,盼望王師來救。

    德宗朝時韋倫入吐蕃會盟,河隴漢民聽聞故國來使,每至一地,紛紛前來拜見。

    「及見(韋)倫歸國,皆毛裘蓬首,窺覷牆隙,或捶心隕泣,或東向拜舞,及密通章疏,言蕃之虛實,望王師之若歲焉。」

    長慶二年時劉元鼎入吐蕃會盟,還有那少年時從軍戍守河隴的老人問:「天子安否」,「朝廷尚顧念之乎?」

    一甲子之前,老人尚未去世,還有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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