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蒼天 再看你一眼

    七月的草原，天空的湛藍與草原的深綠，遙相呼應，天地分明，萬物一派生機。

    微風吹來，牧草隨風翩翩起舞，暴露了藏在草叢深處的少年。他一躍而起，像個小羚羊似的，奔向正在焦急尋找他的阿媽。

    年輕母親看見身體健好的淘氣兒子，又是生氣又是萬分的喜悅。

    丈夫出去捕獵，最讓她擔心的莫過於狼群的偷襲，特別是小牛犢，羊群以及不過馬背的小孩。

    少年衝過去，一把撲倒喜悅的阿媽。母子倆相擁著，在柔軟的草甸上，翻滾著，蒼天與大地在少年的眼中旋轉著。

    回到母親的懷抱中，他內心感到久違的踏實。

    母子的歡笑聲在天地之間，越傳越響……

    「呂將軍，禍事了，侯將軍叛亂了。」

    軍士焦急的報告聲，夾雜著屋外的喊殺聲，兵器相拼的碰撞聲，將美夢中的少年拉回了現實。

    「這一天終究要來，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早！」呂布從睡夢中醒來，心裡想著。

    自隨丁原大人入駐京師以來，馳騁在這中原大地上，也快十年了。十年裡，清除宦黨，義救漢室宗親劉備，也算匡扶朝綱，彰顯俠義，不違背當年進關之時的豪言壯志。但是，殺死丁原，實為不忠；刺死董卓，視為不義。他知道，在這尊崇儒家綱常倫理盛行的中原大地，背上這不忠不義罪名的人，按天理當誅，按人倫也該千刀萬剮。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快。

    他心裡不服，也不甘！

    「拿我盔甲，上陣殺敵！「一聲怒吼，匆匆登上內城城樓。

    只見曹操大軍如潮水般，從四面城門湧入城內，并州追隨自己來的將士們，仍在風雪中浴血奮戰，一個個接連倒在曹軍的亂刀之下。

    他知道，北方已被匈奴占領，中原袁氏兄弟虎視眈眈，劉氏兄弟心懷異志，雖有曹操力挽狂瀾，但大漢天下，如今大勢已去。

    只怨自己太天真，如今的局面，自己的敗亡，這是命運的輪迴，上天的註定。

    「大哥，你快走吧，再不走就出不去了！」五弟張遼從外城奔殺回來喊道。盔甲上滿是刀痕與風雪凍凝的鮮血。

    「五弟，大哥想家了。」呂布一把扶起張遼，平靜地說道。

    張遼焦急的心瞬間變得驚訝，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大哥說出這樣的話。當他抬起頭仔細端詳眼前這個「想回家的男人」時，發現原來英姿颯爽，人中豪傑的大哥變了。

    自從在丁原將軍帳下的「天狼軍」中第一次結識大哥，一直也不曾聽說他還有家。「天狼軍」中，不都是像我一樣的孤兒嗎？

    「傳令官，傳我命令，全軍放棄抵抗，繳械投降。」沒等張遼回過神來，呂布堅決的命令道。

    「大哥，不能降，劉備大耳賊躲藏於曹軍帳下，降則大哥必死啊！大哥，你快走吧！」張遼再次跪下，幾乎是哭著，懇求道。

    「自我們兄弟出關以來，早就已經死了，只是人各有命，進入長生天，與親人們相聚的時間有先後罷了。難道你忘了，石頭老人當初的預言了嗎？我命該喪於此地，諸位兄弟莫以人情為重，當順應天理，匡扶王權，維護世間正義，了卻心中壯志。傳令官，傳令投降！」

    呂布說完，轉過身看向城下浴血奮戰的弟兄們，他擔心三弟高順的魯莽，更放不下敵營中他日思夜想的二弟關羽。三弟將隨自己一了百了，而忠義倔強的二弟呢，在大耳賊的帳下，又要被欺騙到什麼時候？

    「『本是草原馳驕狼，入主中原氣斷腸，時不利兮悲如是，命運輪迴真霸王』。大哥，我都記得！」張遼大聲念完石頭老人當年的預言後，不再說話。

    他知道，大哥決定的事，再難更改。

    雪，下得更大了。城下的哭喊聲取代了剛才的廝殺聲。

    」大哥，不能降啊！不能降！「一旁被刀斧手捆綁著的高順，嘶聲向大哥呂布喊道。

    侯成叛變，首先綁縛了猛將高順與軍師陳宮。

    曹操走進人群，臉上沒有勝利者的喜悅。

    他一把推開押著呂布的刀斧手，厲聲問道：「誰將奉先綁縛的如此之緊？」

    人群中閃出一人，施禮答道：「丞相，正是在下。呂布乃虎狼之輩，不縛緊些，恐逃脫傷了丞相。」

    曹操準備給呂布鬆綁的手縮了回去。回答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稱漢室宗親，匡扶漢室的平原君劉備。

    這次南下親征呂布，正是接天子詔命，營救漢室皇親劉備，剿滅并州叛軍殘餘呂布。

    「原來是玄德公。現在大局已定，劉將軍不必多此一舉。」曹操冷冷的說道。

    「大局已定？丞相說笑了。俗話說，鋤草要除根，毀樹得剝皮。這餘黨可都還活著呢！我大漢江山怎麼能說大局已定呢？」劉備仍然施禮道。

    「那以劉將軍的意思，我們該如何處置這些人？」曹操還是冷冷地問道，八角鬍鬚上已結滿冰雪，顯得有些滄桑。

    「都乾脆殺了，一了百了。」劉備身後的張飛挺著大肚子說道。

    劉備自己卻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投向曹操，意思是同意張飛的提法。

    雪，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天地灰濛濛一片，空氣有些凝固。

    」大哥不可，丞相不可。自古交兵，仁義之師，不殺投降之眾，還望丞相與大哥三思！「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心中如大海波濤翻滾的武聖關羽。

    此刻，他扔下手中大刀，抱拳跪於劉備與曹操之間。

    曹操一把扶起關羽。劉備則是有些震驚，他沒想到，向來少言的二弟會做出如此意料之外的舉動。

    「關將軍說的有理。此番征戰，是出師有名，不能做出違背古訓之舉。」曹操大聲說道，凍僵的臉上露出幾分喜色。

    「丞相說的有理。但是，古人有言，擒賊先擒王，賞罰應分明。若全部都放了，似乎不足以威懾其它叛亂者，不能起到以儆效尤的效果。再說呂布殺朝廷命官，弒父，侵奪宗室地盤，罪大惡極，放了他，恐怕天下民眾也不會滿意！」劉備施禮，趕忙說道。

    曹操要再說什麼，卻被跪在地上的呂布打斷了。

    「大耳賊，你無須再言語，無非想置我於死地。大丈夫，死，又何懼兮。但求丞相兩件事，若答應，呂布死無所憾矣！」呂布說完，將高傲的頭顱，穿過積雪，深深貼近冰冷的大地。

    「奉先何事？」曹操一把攙起跪在地上的呂布，急切問道。

    「一則留我全屍，成全我死後進入長生天，與親人弟兄們團聚；二則善待所降之弟兄，家人！若有來世，我呂布願聽孟德兄號令，征戰天下，戍邊報國！」呂布說完，忍不住一聲長嘯，清淚縱橫！

    「願同將軍共赴長生天，請丞相成全……願同將軍共赴長生天，請丞相成全……願同將軍共赴長生天，請丞相成全……」隨著呂布的一聲長嘯，并州軍降眾，一一跪倒，齊聲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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