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芒從窯頭村看過創新項目的外部宣傳氛圍回來,剛在辦公桌前坐定,拿出茶葉準備泡茶,黨政辦主任沈楚踩著高跟鞋,妝容精緻地出現在了面前。
陳芒和周漪同時抬起頭來。
沈楚笑笑:「怎麼,看到我很驚訝?」
周漪忙搖頭又點頭:「有點,你這個黨政辦主任一直忙忙碌碌,可不太會串門。」
沈楚看看周漪,說道:「的確,我不是來串門的。我是來找陳芒的。」
「找陳芒,那你打個電話讓他上去不就得了,還親自下來?」周漪笑著說,「既然來了,就坐坐吧。讓我們也蓬蓽生輝一下!」
沈楚說:「周漪,你也會取笑人了?」
「哎,沈姐,這話可不對,我是真心誠意的。」
沈楚笑笑,把一份列印材料遞給陳芒,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這是什麼?」
「領導讓你寫個談黨建的材料,這是我給你找的參考材料,也許有用。」沈楚伸手摸了摸周漪身上那件黑色高領羊絨衫,說,「這衣服不錯。什麼牌子?」
周漪拉起衣服領子,用下巴磨蹭著,說道:「溫暖牌。我媽純手工製作。」
陳芒隨手翻了翻材料,問道:「領導?哪位領導?」
「組織委員唐風華。」
「唐委員?為什麼會找我?」
「這個,我不清楚。」沈楚說,「也許因為你是復旦的高材生吧!能者多勞嘛!」
陳芒忽然想起褚名劍的話來,「政府里什麼人才都不缺,就缺寫東西的人。」也或者,是褚名劍給書記陶百泉打了電話,這次,只是一次試探?
無論是什麼,也許都是一次機會。
周漪看看陳芒,又看看沈楚,撇撇嘴說:「這不有秘書嗎?幹嘛讓陳芒做這個?到時候,累了陳芒,還得罪了人家唐婧,陳芒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沈楚看著周漪:「這事,唐婧還不知道。你們也別說就是了。」
「這就是你為什麼親自下來找陳芒的原因吧?」周漪笑道,「不過,你知道的,唐婧消息可靈通了。而且這種事,瞞不了她的。我相信,唐風華自己就會跟她說。」
組織委員唐風華和黨委秘書唐婧雖然都姓唐,卻並不是親戚關係。唐風華三十出頭,還沒有對象,一直在追求唐婧。不過,唐婧對他卻是若即若離。
沈楚聳聳肩看著陳芒:「真是這樣,我們也沒辦法。既然這是領導吩咐的事,陳芒也難以拒絕,不是嗎?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了領導呀!」
陳芒把材料放進抽屜,說道:「我知道了。主題是什麼?什麼時候要?」
「主題是黨委書記談黨建,至於時間嘛,當然越快越好。不過最晚到這周五。」沈楚說,「還有,唐委員對材料要求很高,你要有心理準備。」
這時,葛婷在門口探了探頭,看到沈楚在,又轉身走了。
周漪笑道:「沈姐,葛婷很怕你這個領導啊!」
「恐怕不是怕吧?」沈楚看著門口,笑容有些苦澀,「對了,你們這兩天有聽說什麼嗎?」
「什麼?」周漪隨口問,但當她看到沈楚轉過頭來時眼睛裡流露的那一絲憂傷時,便住了嘴。
「關於我,你們沒聽到什麼?」
「啊?」周漪和陳芒都有些驚訝,沈楚竟然會這樣問。
「這樣的表情,說明你們已經聽說了。」沈楚說的雲淡風輕。
周漪愣了一會兒,才說:「沈姐,難道是真的?」
沈楚笑笑:「我不知道你們聽到了什麼。」
陳芒看著這個有些小巧的女人,心裡莫名湧起一種淡淡的哀傷。他在心裡嘲笑自己,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只是……一些傳聞罷了。」周漪不好意思地說。
「真相是,我老公出軌了。」
陳芒沒想到她會這樣坦白。這個平日裡一直幹練而驕傲的女人,此刻陳述著自己的悲劇時依然淡定。他難以想像傳聞中她去區里鬧是一副什麼形象。
看來,傳聞畢竟是傳聞。
周漪看看陳芒,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陳芒說:「人生是場馬拉松,婚姻也是。偶爾為路邊風景所停留,只要能跑完全程,依然是贏家。」
沈楚看看陳芒,嘆了口氣:「贏不了了。我們離婚了。」
「什麼?離婚?」周漪驚呼出聲,又馬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說道,「什麼時候啊?」
「今天早上。」沈楚一字一頓地說。
周漪懵了。許久才說:「沈姐,你不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沈楚搖搖頭:「不是我不給,是他不需要。」
沈楚走後,周漪看著陳芒:「陳芒,你說,男人是不是都花心?」
陳芒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薩特的情人波伏娃寫過一本書《第一性》,從生理學上解釋了男人的朝三暮四,但到目前為止,他還沒從自己身上得到經驗。
他說:「也許吧,但也不能一棍子都打死了。例外總是有的。」
「你是指火星男?還是指你自己?」
「什麼是火星男?」
「女人們把不花心只對一個女人鍾情不二的男人叫做火星男,而且這種男人一般只出現在兩個地方。」周漪從抽屜里拿出小鏡子,隨手拿過筆筒里的剪刀,開始修剪劉海。
陳芒好奇:「哪兩個地方?」
「網絡小說和女人們的幻想世界啊!」
陳芒笑笑:「這也未免有些悲觀了。這就是你為什麼寧願傷了別人的心也不接受人家的愛的原因?」
周漪比陳芒大兩歲,說起來,也算大齡女青年了。但是,三個多月來,陳芒看到的是周漪一次次把男孩子送的鮮花隨手扔垃圾桶里,毫不留情。
「錯了。」
「哦?」陳芒看著她,不知她會說出什麼來。她卻只是抬眼看他一眼,轉移了話題:「你說,沈楚為什麼要對我們說這些?平日裡,她和我們可不怎麼交往。還是說,你和她關係不錯?」
「哪裡?我才來三個多月,最熟悉的人是你。」
「我真是受寵若驚啊,」周漪誇張地做了個捧心狀,又說,「那就奇了怪了,沈楚,多驕傲的一個人啊,她幹嘛要自曝自己的傷心事呢?」
「也許,她只是想找個人說說吧?!」
「哦,我想起來了,」周漪說,「她大約知道,她離婚的信息很快會被反饋到計生上,我們早晚會知道,還不如自己告訴我們,這樣我們就不好意思亂說了。」
陳芒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泡了杯茶,從抽屜里拿出那份材料,慢慢地看起來。對於政府公文,他一點都不熟悉。
下班前,辦公室電話響了。周漪看一眼來電顯示,皺了皺眉:「高井水的電話。看來,他酒醒了。」
陳芒接起電話,高井水讓他去他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