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回憶

    露絲吃完飯之後，就有些昏沉，迷迷糊糊地上樓睡覺去了。露絲母親收拾好了碗筷，給徐沖沏了一壺茶。

    茶湯的顏色很濃稠，但卻有股異樣的香氣。這讓徐沖想起唐小明的研究。

    「今天我有點高興過頭了，因為很久沒有見到域外人了。」露絲母親笑道。她在徐沖身旁坐下，讓徐沖跟他聊聊外面的世界。

    露絲的母親長得很好看，從露絲就能看得出來。並且她身上有一種怡然自得的恬靜與端莊，讓人看著十分舒服。這種與生俱來的親和力，也讓徐沖的心情放鬆了很多。

    他喝了一口茶，茶水略顯苦澀，但很快就醇香四溢，讓人精神一震。他不厭其煩地跟露絲母親描繪著外面世界的發展。

    說著說著，他忽然神色沒落下來。因為他徐沖，也已經很久沒離開過星域了。

    那守護著全人類的巨大城牆，對他而言，卻成了令人心寒的鐵牢。

    「也不知父親母親，小影子怎麼樣了。」

    徐沖輕嘆了一口氣，被細心的露絲母親發現了。她忽然默默流下淚來，跪在徐沖身前，緊緊抱住了他。

    「孩子，我的孩子。」

    她哭得十分傷心，讓徐沖有些手足無措。他出於好心，用僵住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伯母，您...沒事吧？」

    露絲母親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站起，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對不起，我只是...只想想起了我的兒子。」

    「兒子，露絲的哥哥嗎？他跟我長得像嗎？」徐沖笑著喝了口茶，可是還沒碰到杯口，手就停了下來。

    「不知道，因為他很小就死了。」露絲母親黯然神傷，「哦不，他應該沒死，他只是與我們走散了。」

    露絲母親恢復了平靜，端著茶坐在沙發里，不好意思再直視徐沖。

    「孩子，你既然這麼想知道星域裡的秘密，我可以說給你聽。但是你聽了，不一定會相信。」

    「伯母您放心，信或不信，我自有我自己的判斷。」徐沖爽朗應道。

    「嗯，看得出來，你是很有主見的孩子。」露絲母親喝了一口茶，又給自己添了一杯。「其實這些往事，憋在心裡也怪難受的。難得遇到一個域外人，就跟你聊聊吧。」

    露絲母親望著窗外，陷入了深沉而悠久的回憶。

    那是...那是災難降臨的那天。

    外星飛船帶著巨大的能量砸向地面，一瞬間，整個世界都為之震盪。巨大衝擊，仿佛地震海嘯一般，席捲了我們的家園。

    那年，我三十歲，有一個五歲的兒子，和一個愛我的老公。

    災難降臨的時候，我們一家三口正在家裡吃飯。誰能想到，滅頂之災就這麼來了。

    一開始，地面開始劇烈地搖晃。緊接著，房子也要是震盪起來。家裡的玻璃全碎了，牆面出現駭然的裂縫。

    我趕緊抱住兒子的頭，而老公抱著我。我們望著窗外，那是一片赤紅的火焰。在大地深處，慢慢綻放。

    那一天，一切都變了。

    我們被廢墟淹沒，沉睡在一片黑暗之中。是兒子的哭聲叫醒了我，他說他餓了。我習慣性地喊了一句老公，卻無人答應。

    這時候，我才發現。老公為了保護我，已經被壓得窒息而亡。然而他直到死了，都還在背著壓在我們母子倆身上的巨石。

    絕望，無助，痛苦，彷徨，所有的負面情緒如同猛獸一樣包圍著我，差點把我撕碎。然而，當我聽見那一句，『媽媽，我餓了。』的時候，我死灰一般的心，又恢復了一些火苗。

    我告訴自己，我不能放棄。

    於是我開始用手挖掘周圍的碎石，儘管指甲全部斷掉，儘管雙手血肉模糊，但我始終沒有放棄。終於，我挖開了廢墟，出現了一抹曙光。

    這一刻，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我用力推開了堵住的大石頭，抱著兒子滾了出去。就在我們滾出去的那一刻，房子徹底坍塌了。

    我知道，孩子他爸終於撐不住了。

    這時候，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後背，遞給了我一片麵包，一杯水。我看了看他，是個蒼老的女人。她說她已經找不到自己的親人了。

    我感謝地接過食物和水，女人看了看我懷裡的孩子，輕輕一笑。然後就邁著麻木的腳步，走到了一處斷裂的地面深谷處。

    看到她毫不猶豫地跳下去的瞬間，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我多麼想像她一樣，一死了之。但我知道，我不能，我的兒子還需要我。

    後來，倖存下來的人自主成立的集中營。但是災難把一切都帶走了，包括電力和通訊。我們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繫，只能到處搜索食物，苟延殘喘地等待救援。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過去了，整整兩年，我們沒有等到救援隊的到來。有人說，世界已經全部毀滅了，世界上已經不會再有人來救我們了，我們只能自救。

    很多人不相信『世界毀滅論』，但也有很多支持者。於是，我們分成了兩類。

    一類人，繼續留在集中營，等待救援，靠腐敗的食物和小動物為生。另一類人，則是向著爆炸中心遷移。他們相信，在那裡，能夠找到答案。

    我本來想跟隨他們一起去爆炸深處，可是我的兒子還小，經不起長途跋涉。於是我們剩下的人留在了集中營里。

    雖然我們選擇了保守的方案，但也並沒有妥協。我們分成了各個小組，形成新的家庭族群，建起了簡陋的寨子，用來抵抗變異形成的古怪生物。並且，我們還派出了小隊，向星域外圍探尋。

    就這樣，又過了兩年。

    能夠找到的食物已經沒有了，就算有，也早已腐爛生蟲。於是我們開始吃星域裡那些古怪生物和毀滅後的大地上重新長出的花草。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發現我們的身體開始出現了異樣。

    很多人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變異，他們如同瘋了一樣，無差別地開始攻擊。為求自保，我們只能把那些瘋掉的人趕出寨子，只留下沒有發瘋的人。

    終於，兩年後的一天，派出去的小隊回來了，但是只回來了一個。

    他拖著破敗不堪的身軀，指著西邊惶恐地說道。

    「那裡，建起了高聳入雲的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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