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救贖之道，就在遺傳物質中

    「偉大的古老的祖啊，小黃對不起您，黃要死了……」

    「黃無法完成您的囑託！」

    「黃有愧於天地之父母，有愧於古祖之宏恩啊！」

    「黃，死不瞑目啊！！！」

    黃細胞人的四根鞭毛直直的豎起，像是手臂和腿猛然繃直，細胞中的閃光明亮如黑暗中的天燈。

    在浩瀚澎湃的汪洋大海中，又渺小的幾乎不可見。

    他口中偉大的古老的祖，古州從思考中甦醒，黃承載著古州對宇宙唯一的觸覺感知，他的一舉一動就像夜半明月般灼目。

    古州心中泛起無奈的漣漪。

    怎么小憩了半晌，小黃便要死要活。

    動輒就愧對天地古祖，有這麼嚴重嗎？

    古州可不希望剛剛孕育出的第一個生命，也是他漂流宇宙後遇到的第一個生命就這般死去，意識俯瞰，通過特殊的感知觀測黃之所在。

    不是看見，不是聽到，是一種沒有情感色彩的灰白默片，枯燥的不能誘發任何情感的感知。

    那是一塊凝固的熔岩躺在破碎的海床，汩汩的水汽從縫隙中噴薄而出，小小的氣泡中翻滾著灼灼的熱量。

    這個小不點掉入了海底火山邊緣的縫隙溫泉中。

    「大驚小怪！」

    淡淡的意志在黃細胞人簡單的頭腦中震盪，垂死的黃猛然驚坐起，細胞膜滲出眼淚，痛哭流涕。

    「偉大的古老的祖啊，您終於來了……」

    他哭的像個委屈的見到家長的孩子，胞液滲出，像是鼻湯子抹了一地。

    「吸……黃可能要死了……吸（啜泣）……黃對不起古祖……」

    「擤——」

    用鞭毛撐出細胞膜褶皺，像擤鼻子似的邊哭邊說。

    明明沒有五官，沒有臉龐，古州卻從中感受到了無邊的委屈。

    「天地對黃充滿了惡意！」

    「濃郁的散不開的靈氣中孕育了天材地寶，寶地亦是絕地，您看我，拄上拐杖了，現在掉入這恐怖的……這是什麼地方……」

    黃傷心的丟掉蛋白質拐杖，雙手在遺傳物質中撈來撈去，忽然頓悟。

    「我竟然掉入了三光神池中，古祖的智慧中有過記載，在混沌開闢之初，有一種奇異的神水，霞光沖霄，蘊藏著無邊能量，我之前吸收的三生神藥必是從這裡孕育而出……」

    「唉，只怪我太過貪心，後世難見一株的三生神藥被我當蘿蔔啃，對了，蘿蔔是什麼……」

    他又在遺傳物質中撈來撈去，查看古州給予他的記憶和智慧。

    每一段遺傳物質都是錨點，錨定了古州的部分智慧和記憶，而並非真的記錄在那小分子鹼基對的排列中。

    他翻來翻去，找到瞧了瞧，幽幽一嘆。

    「偉大的古老的祖啊，黃可能見不到後世的蘿蔔了，一時失足跌入三光神池中，如此濃郁的靈氣會把我撐爆的！」

    他悄悄的抹眼淚，擠出細胞液。

    可就像是露底的船，舀水的速度如何比得上滲水的速度呢？

    古州靜靜看著黃細胞人的真情流露，凝視著他的細胞中的變化，心底泛起一絲奇異感覺。

    「三生神藥，三磷酸腺苷，本是細胞線粒體中存在的供能物質，這黃太過貪心，疲累了便吃一棵『三生神藥』，可服用代謝後的二磷酸腺苷卻無法完全排出體外，也無法重新化作三生神藥，便積蓄在體內，成為累贅和毒……」

    排泄系統不完善。

    毒素無法排出，黃的身體變重變老……

    可是今日，他意外的跌入了海底火山附近的溫泉中，無窮的熱量通過熱傳遞進入體內，他的身體成為化學反應的場所。

    三生神藥崩斷產生的磷酸和二磷酸腺苷在熱量的助力下，轟然結合。

    沉積在體內的無用的毒物重新化作三生神藥。

    如此不斷累計的能量和物質，靈氣海水滾滾，黃不堪負重，膨脹的細胞膜幾乎撕裂，難以維持細胞內外的滲透壓。

    「滿了……」

    「太多了……不，不要了！」

    「古祖，我……我要炸了！」

    黃嚎叫著，四根鞭毛在泉水中撲通，並不斷地向著溫泉深處墜跌。

    「古祖，救救我，我還沒有完成宏願，死不瞑目啊……」

    「救？」

    古州宏大的意志微微轉動，浩瀚無邊的輪廓在黃的智慧中投影，可是因為黃肉體太過弱小，只顯出那偉岸存在的模糊一角。

    黃感受到那無邊偉大的輪廓一角，驚恐的戰慄。

    太偉大了！

    哪怕吞服億萬三生神藥也不及古祖億萬分之一的偉大，不愧是偉大的古老的祖啊！

    「偉大的古祖啊！救救您的孩子吧！」

    他沒有羞愧的概念，想法無法掩藏，是天生的知行合一者。

    閃電轟擊著混沌，擊碎了虛空，汪洋大海澎湃如雷，大地連綿無邊無盡，偉大的古祖沒有援手。

    古祖一定很失望吧……

    古祖在嘆息嗎……

    我不爭氣啊！

    黃墜入孤立無援的黑暗中，深深的絕望和悔恨。

    「我不該貪心服用那麼多的三生神藥！」

    「死了，真的要死了……」

    然而，便在這時，慈悲浩大的雷霆之音響徹在他的心中，好似一盞天燈照亮了黑暗。

    「救贖之道，只在智慧之中！」

    「拯救，唯有自救！」

    溫泉中逐漸下沉的單細胞人猛然驚醒，四根鞭毛劇烈的掙扎。

    黃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激動的擠出細胞液，吱吱冒水，淚流滿面。

    「原來，古祖早已將一切傳授給我！」

    「是我，沒有領會古祖真正的智慧！」

    「我愚笨！我膚淺！我愧對古祖的宏恩！」

    他對古祖的崇敬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四根鞭毛同時發力，在遺傳物質中撈來撈去，尋找著浩如煙海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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