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橘年再次醒來,已是天光大亮。
她的喉嚨像被火燒過一樣,火辣辣的疼,頭暈腦脹,整個身體像被灌滿石頭一樣沉重。
她知道這是藥物後遺症,從後半夜就燒了起來。
曾可在收拾藥箱,轉頭看見人已醒,正低頭盯著自己手背上的吊針發呆,她淡笑開口:「醒了?」
穆橘年的視線像丟了魂一樣,緩慢地轉移到她身上,蒼白的臉上突然掛上一記嘲諷,看上去賤兮兮的,「曾醫生早啊,又給你添麻煩了,真不好意思。」
曾可自動忽略她的語氣,微笑說道:「這是我的工作。」她做事總是公私分明,永遠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樣,不管過去還是現在。
「沒想到你真的當了醫生,我就說你特別適合,看吧,就算對我,也不會見死不救。」
「你是梁湛的女朋友,是梁家的貴客,我自然不會怠慢。」
曾可就是這種人,明知道實際情況完全不是這樣,也能把話說得十分好聽,滴水不漏。
她頓了下又道:「更何況,在我父親過世那段時間,是穆家對我照顧有加。」
穆橘年只是嬉皮笑臉道:「我還以為你早就忘記了,既然如此,可可姐為何還要恩將仇報,甘願做梁?的鷹爪。」
曾可笑笑,「年年,你不要怪我,我現在為梁?工作,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你就當人各有志吧。」
穆橘年的笑漸漸收起,話已至此,沒什麼好說的了,她冷聲道:「曾醫生照顧了梁湛一整晚,又要兼顧我,辛苦了,就不耽誤你休息了。」
曾可提起藥箱,臨走前還朝她點了點頭,這才轉身出門。
非常周到。
穆橘年重新閉上眼睛,臉上難得出現一抹疲憊。
時間過得慢悠悠,梁?自那日離開,便再沒有出現過。
穆橘年早就恢復元氣,因為禁足,只能呆在五六路別墅區,整個人無聊得快要長草了。
「年年年年,你快看,我做的模型。」梁湛歡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這間房是專門設計成工作間,供梁湛作業的。他大學讀的是建築系方向,出事後梁家為他申請了休學,在醫生團隊建議下,改造了這麼一間房子,說是熟悉的東西有一定的刺激作用還是什麼。
梁湛出事後的事情幾乎都是梁?在接手,包括這間無論專業性還是實用性,都非常強的工作間,在硬體上,他從沒有虧待過這個弟弟。
穆橘年是學雕塑方向的,非常不要臉地蹭上了,梁?給弟弟精心建造的工作間,意外發現非常好用,以至於在別墅大部分時間,她都願意呆在這裡。
穆橘年站在陽台外抽菸,聽到梁湛的聲音,不緊不慢轉頭瞥去一眼,一堆看不出模樣的東西堆在桌上,旁邊還有她捏了一半的泥塑,她應付地稱讚:「真棒。」
梁湛開心地呵呵笑,起身朝她走來。
「滿身的泥巴,別碰我。」看著他張開的雙手,穆橘年眼疾手快說道,「讓你碰我東西。」她把煙送進嘴裡咬著,牙齒間蹦出後半句。
梁湛放下手,整個人蔫蔫的,但很快又開心地笑起來:「你知道我做的模型要送給誰嗎?」
穆橘年吐出一口煙,事不關己開口:「誰啊。」
「大哥大嫂!他們要結婚了!」梁湛原地蹦蹦跳跳,激動撫掌。
穆橘年抽菸的動作滯了一下,終於認真瞥他一眼,「誰告訴你的?」
「大嫂啊,她今天跟我打電話告訴我的,她說今天她和大哥去了蓮生館,他們要一起商量結婚的事情,還問我開不開心。」
穆橘年重新望向陽台外的方向,「那你開心嗎?」像個痞子一樣吞雲吐霧。
「當然開心,大嫂說,到時候會有很多很多糖果,年年,我都給你。」
穆橘年哼笑:「傻子。」
「我不是傻子!」梁湛突然板起臉,眉頭皺得老高。
「好好好,你是天下第一大聰明。」
「哈哈,我是天下第一大聰明!」梁湛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開開心心地轉圈圈。
過了好一會兒不見穆橘年說話,他疑惑地歪頭看向他,「年年,你不開心嗎?為什麼不說話了。」
穆橘年還在沉默,像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在梁湛要再次追問之際,穆橘年突然嘆了一口氣,「唉,你大哥在外面玩,肯定很多人陪著,特熱鬧。可憐我跟你待在這,找個人吵架都找不到。」
「為什麼要吵架,吵架不好。」原來年年不開心是因為這點,幸好幸好,可是幸好什麼呢,他又不知道了,他現在的思維只跟上了後面這句。
「我的意思是,我們也找點樂子吧。」穆橘年雙眼放光看向他,哪裡有半點不開心的樣子。
梁湛有些為難地看著她,「可是大哥說外面很危險。」
「誰說只能出去才找得到樂子。」
梁湛還沒能反應過來她的意思,穆橘年就已經開始構思活動的布置了。
「沒人規定不能在別墅內搞派對呀。」
「」
「我讓人給你帶你最愛的糖醋排骨。」
「好耶,吃糖醋排骨!」梁湛忘記了要說的話,只記得開心地拍手。
穆橘年笑,黑黢黢的眼睛裡滿是狡黠。
穆橘年當然不會因為梁?要結婚而難過,反而,她期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這是不是代表,過去的事情很快就可以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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