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余氏吃完回屋瞧了一眼,立即就慌了。忙跑出來找葉嘉。
葉嘉也沒耽擱,濕手在衣裳上擦了兩下就去了東屋。碰了碰男人的額頭。滾燙的熱度,燙得都能煎雞蛋。
「把酒拿過來。」燒刀子雖然烈卻沒酒精濃度高,效果估計不是那麼明顯。扭頭見余氏六神無主,葉嘉皺了皺眉指揮:「娘,你去燒鍋開水。」
余氏雖不解,但葉嘉那篤定的態度。她也沒多想,立馬就去了。
葉嘉三下五除二就給解開。還別說,這人瞧著瘦,脫了衣裳身形還挺好看。葉嘉快速地替他擦拭四肢,又起身出去打了盆冷水。
她才出去,也沒誰注意到床上的人緊閉的眼瞼下,眼珠在掙扎地滾動。
周憬琛仿佛陷入了泥潭,有一雙手正拖著他不斷下沉。耳邊是內侍驚慌失措的呼喊,還有跪在他腳下淚流不止卻不停地詛咒他的顧明月。
「是你逼我的,我都是逼不得已的」
盛寵一時的昭武皇后一雙美目怨毒地盯著軟榻上俊美得令人心折的男子。塗著鮮紅豆蔻的手緊緊攥著他垂下來的手,手背上青筋爆凸:「若你聽從程毅的進諫,收翊兒做義子。本宮便不會出此下策!屆時你想攝政,亦或是納本宮入後宮,本宮都毫無怨言。為何偏要趕盡殺絕?」
「周允安,本宮不夠美嗎?你為何看都不看本宮一眼?!」
她痴痴地凝視著眼前人,「若你願意,本宮做你榻上侍婢都心甘情願。只要你願意可你偏偏看不上我?!為什麼!天下男人都愛我,你為何不愛我!」
「你不愛我,我便殺了你!」
聲聲怨恨泣血,但榻上之人神情淡漠,無動於衷。
他這般,身下跪著的女子神情更是瘋魔。哭訴夾雜怨恨,仿若要將人燒死。鮮紅的血一滴一滴從男子嘴角滴落,腹中劇痛襲來,他竟十分坦然。
冰涼的觸感一刺激,周憬琛昏沉的意識驟然清醒,睜開了眼。
葉嘉直了直有些酸的腰,把沾酒的布扔到酒中慢慢吐出一口氣。雙管齊下,退燒應該會快很多。
剛想歇一會兒,就聽到院子外頭又有人喊話。葉嘉伸頭看了一眼,對站在旁邊的小孩兒說:「你且在這看著,我出去瞧瞧。他若發熱,你再叫我。」
說完,她出了屋子。
而床上的人安靜地凝視她的背影,茫然地打量了一圈四周。在看到床前站著的孩子時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與此同時,葉嘉走到院子外,門外站著一個方臉的婦人。頭上裹著花布,三十歲上下,吊梢眼,嘴角下撇,一副不好相與的長相。這人不是旁人,是葉嘉的大嫂張氏。
「嫂子你著急忙慌地找我,家裡是出什麼事了嗎?」
葉張氏尷尬地笑笑,走上前,有些討好地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嘉娘,春芬說那日不是有意推你的。實在是不小心碰到你,剛巧你腳下沒站穩,這才叫你滾下河。她那日也嚇得不輕,立馬就找人去撈你。誰成想你先被人撈上來,如今她知錯了。你看,明兒能不能家去一趟,給爹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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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張春芬不是旁人,正是葉家大嫂葉張氏的親妹子。
幾年前葉張氏爹娘去了,娘家嫂子不好相與。拿捏未說親的小姑子當牛做馬。葉張氏就做主把張春芬接到葉家來。這些年張春芬在葉家過的日子比葉家親閨女還滋潤。姐姐當著家,她自然吃稠撈乾的,穿得也體面。平日裡不幹活,脾氣卻越養越大。葉家姊妹都怕她,偏原主跟她好得穿一條褲子。
一年多前,鎮上大鏢局程家請葉老童生吃酒,葉童生吃醉了被程風給架回來。剛好那日原主出來迎,程風一眼就相中了她。
自打那以後,程風就經常找藉口下來葉家村走動。
這麼個出息的後生,村里不少姑娘家都動了心思。這裡頭自然少不了張春芬。她十七了,這個年紀按理說早該嫁人有孩子。偏她被葉張氏慣得心氣兒高,誰也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的養在葉家。拖到這個年紀親事急得不行,看到樣樣都好的程風可不就巴上了?
張春芬暗地裡也表過心跡,奈何程風瞧不上她。這不恰巧葉青河出事。葉家為籌錢焦頭爛額,程風又去走鏢,張春芬就慫恿了葉張氏鼓動葉童生把葉嘉推出去換錢。兩人也是因這事兒翻了臉。
葉嘉當下就冷了臉:「嫂子,家裡相公病了,走不開。」
「哎就一會兒!也不耽誤你什麼事兒,」葉張氏頓時就急了。公爹要把春芬趕出葉家,葉嘉要是不回去勸勸,她妹子怎麼辦?她妹妹都十七了,正是說親的關鍵時候,「嘉娘啊,你在家時嫂子對你不錯吧?你就當看在嫂子的面上。」
生怕葉嘉不回去,她當下就要葉嘉跪下。
葉嘉哪能讓她跪?自然是拉。
葉張氏趁機就哭:「我娘家那嫂子不是好東西,春芬要是被送回去,指不定就被她給賣了。沒好日子過。你倆以前就要好,這麼多年的姊妹,你當真忍心她成老姑娘?」
「嘉娘,她犯的那事兒,我打過了也罵過了。春芬當真曉得錯了」
葉張氏說話喜歡動手,她力氣又大,拉得葉嘉都站不穩。實在被纏得無法,只能含糊地應了,把人給打發走。葉張氏得了她應允,滿心歡喜地走了。
葉嘉扭頭回屋,床上的人已經醒了。
四目相對,那人髮帶脫落,烏髮垂肩,安靜地靠著牆邊坐起身。
一雙沉靜幽冷的鳳眸如含萬里星河。幾縷髮絲垂鬢間,消瘦卻難掩優異的骨相。美如墨畫,秋水為神。襤褸的衣衫也擋不住高華清貴的氣度,眼眸半闔,鴉羽似的眼睫遮住了眼眸。屋內油燈昏黃,風一吹搖曳晃動。昏黃的光仿佛眷顧一般繾綣地攏在他身上。
葉嘉早知周憬琛俊美,畢竟瑪麗蘇女主都拿不下的白月光,但真見到還是大為震撼。許久,感覺裙角被人輕輕扯了兩下。
低頭看,蕤姐兒指了指掉到地上的布巾子:「掉了,三叔敷。」
蕤姐兒估計是營養不良發育遲緩,說話都是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不過葉嘉還是聽懂了。她忙收斂心神,略侷促地過去將布巾子撿起來去扔到盆中。然後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額頭。
熱度已經退下來。
年輕男人沒動,眼帘低垂,面上的神情冷清又清透,搭在土布被子上的瘦長的手指比雪還要白。一言不發地任由她摸了摸額頭。
「還有一點燙,」葉嘉壓住震驚,冷靜道,「蕤姐兒,去後廚問問祖母熱水燒好了沒?若是燒好了,叫祖母盛碗粥端進來。」
蕤姐兒雖話說不清,但聽得懂。點點頭,邁著小短腿蹬蹬地跑出去。
葉嘉瞥了床上人一眼。那人安安靜靜的,似乎在沉思。她於是端著盆去外頭倒了水,又換了盆乾淨的涼水進屋。男人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