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樣的華年

東門之楊


我們把它埋了吧。給它做一個墓碑。」

    「我們怎麼埋啊?」東楊環顧四周,離家不遠,他決定叫爺爺出來幫忙。

    「說不定天堂正好缺一隻貓。」晏晏說。

    把貓埋好,東楊和晏晏約定午休後一起去河邊玩兒。「我騎自行車帶你。」東楊剛學會騎車,正急於炫耀自己的技術。

    3

    「阿姨,晏晏起床了嗎?」東楊走進晏晏家中。晏晏的媽媽正在院子裡洗衣服。

    「沒有呢,我去叫她。」說著,她起身甩甩手,又胡亂在褲子上蹭幾下,便走進裡屋。

    不一會兒,她走出來笑著說,「晏晏馬上就起來了。你跟晏晏真是好啊。我們要是搬家走了,你去找誰玩兒呢?」

    「你們要搬走了?」東楊吃了一驚,「搬到哪裡去啊?」

    「我們不在這裡上班了。」晏晏的媽媽重新坐下搓著衣服,「我們要搬到南方去。你以後要是去西湖玩兒就可以找我們,我們的房子就住在西湖邊上。」

    說話間,晏晏已來到院子裡,她的臉紅撲撲的,仍帶著被窩的熱氣。

    「你們去哪兒玩啊?什麼時候回來?」

    「河邊。」晏晏一面和東楊一起往外走,一面胡亂答道,「吃飯時候回來。」

    「注意安全!千萬別下河啊!」晏晏媽媽大聲囑咐著。

    東楊的騎車水平尚不熟練,二人便一路推著車,走到人少處再騎。

    「我特意在後座上墊了棉布。」東楊拍拍車座。「中午我試了,坐上去可舒服。」

    「我也想學騎自行車。」晏晏說,「可是我媽說等搬家以後再給我買,不然還要搬自行車,太麻煩。」

    「你真的要搬走嗎?」東楊急切地問,「那你不是還要轉學嗎?」

    「是啊。這學期上完吧。也說不定上不完就走。」晏晏低下頭,「他們說要搬到一個很遠的地方,我大伯在那裡開了公司,叫我爸去幫忙。」

    「那怎麼辦?」東楊慌了神,「我怎麼找你玩兒啊!你還會回來嗎?」

    「我也不知道。」晏晏搖搖頭,「上午我還想問你,要是你以後再也見不到我,還怎麼送我花,結果忘了。」

    東楊陷入沉思。

    「回去以後,你把你爸媽的手機號寫給我,我可以用我爺爺的手機給你打電話。」他想出了一個看似完美的方法。

    「江米粽子——甜玉米!」小推車上響著高音喇叭,小販慢悠悠蹬著腳蹬漸行漸遠。二人沿河朝偏僻處走著,日頭在黯淡的天上虛虛晃晃,耳邊河水流淌的汩汩聲漸漸清晰起來。

    「你上來吧,我要開始騎了。」東楊用力維持車把的平衡,車子歪歪斜斜搖搖晃晃。身後的晏晏緊緊揪住他的衣服,雙腿緊張地伸著,隨時準備撐住地防止摔倒。

    笨拙地扭著胳膊一陣兒,東楊找到竅門,自行車便順順噹噹地向前走。「你知道什麼是『大撒把』嗎?」他轉頭問晏晏。

    「你看著點路。」見他回頭,晏晏又緊張起來,「我不知道。」


    「沒事兒。」東楊做出雲淡風輕的樣子,「我就是不看路,我們也不會摔倒。」

    「『大撒把』就是兩隻手放開,不扶車把。」他繼續說道,「你猜我會不會?」

    「你不會。」晏晏回答,「這個太難了。」

    「你猜錯了。」東楊神秘地說,「我最會『大撒把』了。我從第一次騎車的時候就會。這說明什麼?這只能說我天生會『大撒把』。」他朝四周張望著,「找一個好地方,我要給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大撒把』天才。」

    「秦東楊!秦東楊!」晏晏忽然急急地拍打他,顫聲說,「那邊好像趴著一個人」

    「哪裡啊?」東楊停下車,順著她的方向張望。河邊水岸相接處的雜草叢裡,隱隱約約趴著個影子。

    「那是人嗎?」晏晏驀地害怕起來。

    「你的眼真尖。」東楊笑著拍拍她,「咱們走近看看不就知道了。」

    坡很緩,兩人並未走台階,只是徑直踩著河坡上的草堆向下走。舊年枯草與新芽纏繞在一起,這塊地皮上便有厚厚實實密密匝匝的觸感。可以看得見了,那就是一個趴著的人。面朝下,一動不動。未穿外套,裡衣破破爛爛。

    東楊看著他的身形和衣物有些眼熟,心裡未免「咯噔」一下生出些不祥的預感,像是心臟毫無徵兆地從胸腔里掉落出來。轉頭看晏晏,她也是一副沉重的神情。東楊便認定這不祥是二人共有的,大約是看到一個生死未知的人的緣故,於是稍稍放下心來。

    又走近幾步,地上有些拖拉時留下的血痕。有幾處痕跡大而粘稠,在陽光下暈頭暈腦地反著光。東楊剛剛放下的心猛地一縮,血液冷凝了,額頭迅速滲出一層汗珠。他開始搶著腳步朝前走,腿似乎被抽去了骨頭,差點被盤根錯節的野草絆倒。整個世界都在他頭頂昏慘慘地旋轉,正中那顆太陽閃著耀眼的黑色光芒,照得他頭暈目眩。

    蹲下時,血腥味兒糊了他一臉。東楊的腦子裡轟然一聲,不知是什麼東西從天而降把他年幼的腦袋砸成七七八八的血漿。他釘死在那片半黃不綠的河灘上,目光硬在那人的面頰上,顫抖出一串冷淒淒的抽泣落在靜靜的河裡。

    那確實是他爸爸。

    果真是他的爸爸。

    他趴在水岸相接的地方,整個身子軟軟的不成形狀,像一條被打爛的蟒蛇。毛衣和褲子爛開好幾處,露出醬紫色的秋衣秋褲。鞋子不知去了哪裡,襪子上滿是污跡。貼著地面的臉早已斑駁不堪,滲血的淤青混著泥漿混成幅觸目驚心的畫。

    「爸——」

    「爸——」

    緩一陣兒神,秦東楊撕心裂肺地叫喊。他試探地伸出手去觸摸那具他以為早該冰涼僵硬地軀體,卻意外地感受到溫熱和生的氣息。

    「爸!爸!你醒醒!」

    東楊哭喊著,天地間只剩下徹頭徹尾地絕望。他想要爸爸醒來,他想把爸爸帶回家,他想叫媽媽來看爸爸,可是在這昏天黑地的時刻里,他哪一項都無法顧及。

    「把叔叔送到醫院裡去吧。」晏晏開口輕聲說。

    「好。我們把他抬起來。」東楊抹一把眼淚,試圖把地上的父親拉起來。

    「我們倆不行的。」晏晏嘆口氣,「你在這裡看著他,我去接一個手機吧。」

    「我媽怎麼辦?」東楊一時間無法思考更多。

    「先到醫院再說吧。」晏晏把目光轉向大路,尋找合適的藉手機人選。

    半晌,拉著長笛的救護車來了。幾個護士合力把大秦抬上車去。東楊癱坐在原地,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一下也不能動彈。

    「上不上來?」匆匆地問完這句未得到回應的話,車便開走了,仍舊響著刺耳的長笛。

    「爸——」東楊忽然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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