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一如既往在清晨透過窗簾漏進房間裡,伴送著一縷怡人的清風,把姬月蘭從睡夢中喚醒。她朝著天花板伸出手,用力地伸展了一下上肢,然後一下坐起身,撓著睡得蓬鬆的頭髮,用黏糊糊的眼睛望著床頭櫃邊柳絮般飄落的空氣塵發呆。又是一天來臨了……
可是暝天他還是沒有回來。
「唔呃——振作點姬月蘭……!」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龐,疊好被子後翻身下床,隨手挑起搭在一旁椅子上的外套,就往洗漱間去了。走進去,漱口杯旁的儲物籃里插著一把精緻的小木梳。這裡之前好像一直都是空的。
原來只是少了一個不愛說話的傢伙,這棟房子也會變得這麼安靜啊。
「早,蘭小姐。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今天是白粥雞蛋配油條。」
「啊——早,王座……今天也拜託你了。」她撓了撓頭,這麼久了她還是有點不習慣。看出了她的緊張,王座報以和藹的微笑:
「好的,請交給我吧,蘭小姐。」
「……啊!果然還是……王座!」她突然衝上前來,連王座都嚇了一跳,他還是第一次見這個小女孩這麼主動——
「今天!……讓我去幫你買菜吧!」
……
那股奇怪的感覺消失了……那個御用魔魂,已經離開了這座城市。
如若不是靈魂分離,他可才不可能如此窩囊。
可恨的龍魔魂……可恨的多拉貢家。
「那麼……讓你看看吧,進忠。」
我在那傢伙心裡種下的種子,將會在吾主降臨之日生根發芽,然後……成為養分。
在那之前,一切都是必要的犧牲。
哪怕是,「我」自己。
……
失格。
作為守護者的失格。
說到底,我真的達到那個標準了嗎?
我將過去,還有曾經的自己,一併捨棄了。
即便如此。
果然……還是會有無法保住的生命。
如今,已經失去劍的我,已經無法穿上鎧甲的我……到底又是在為了什麼而戰鬥?
擋在手無寸鐵的人們面前。
是啊,答案從來都如此簡單。
守護者的證明從來並非劍或鎧甲,也並非魔魂的名號,而是作為守護者的心。
所以,即便只能依靠陰影而活,我也要繼續戰鬥。
所以,即便只能躲避其他魔魂的追捕而活,我也要繼續戰鬥。
所以,即便見不到重要的人,我也要繼續戰鬥。
因為這早已不僅是單純的復仇,而是——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這樣的他,在一個夜裡,在剛救下又一個準備被惡鬼吃掉的可憐人時,聽到了潛意識裡傳來的熟悉的聲音:
「來找我吧,煌龍。我就在這裡。」
於是,他循跡而往,穿過早被其他魔魂布下的重重包圍網,最終帶著遍身的傷來到了廣場中央。
這裡是他作為魔魂第一次斬殺惡鬼的地方。
同時也將是……他再一次成為魔魂的地方。
「我是,魔魂煌龍。」
下定決心說出了這樣的話語,而後將常人無法舉起的魔劍從地里拔出,將其他人都無法一窺的冷鋒出鞘,突破那陳舊的重重鎖鏈,於是黑衣劍士再度挺立在月色之下——
在其他人注意到之前,他便再次消失在黑夜之中。
現在,謠言已經可以不攻自破——但那並不是最終目的。幕後黑手遲早會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為了徹底毀掉他——他就在等待著那一刻。
「去吧……我的僕從,去盡情地飽餐一頓——」
我不會讓你得逞——
廣場上的人群慌亂地你推我揉,抱著一袋子菜的姬月蘭被迫在人潮里隨波逐流,就在她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啼哭——
漫天的惡鬼,鋪成黑色撕裂了蒼穹。
「煌龍,如果出去的話……你就暴露在所有人的視野里了。」
惡鬼在白天出現,有意識地集群襲擊人類,這一切已經不可能是偶然。是啊,那傢伙,就是在引誘我出去。
那我就如你所願。
斬聲四響,伴隨幾隻惡鬼的慘叫,諾暝天自半空落下,揮舞的劍形成陣陣風場,精確利落地將瞄準他的惡鬼盡數一分為二。
來吧……
四周的人群驚嚇地往後退去,不知是在躲避惡鬼,還是他們認出了自己的面容——電視上的「連續殺人魔」,啊……無所謂。諾暝天一劍劈開身旁衝來的惡鬼,而後抬頭望向空中盤旋的黑色漩渦,他確信幕後黑手就躲在那裡:
我就在這裡……來找我啊!
大部分的惡鬼似乎都被突然出現的他吸引了注意力……然而不免有例外。內心突然一咯噔,直覺促使他往一旁望去,一抹白色——蘭,她被慌亂的人群拋在原地,此刻正緊抱著一個小孩:
「姐姐……」
「別害怕……這才不是世界末日呢。」姬月蘭摸了摸孩子的頭,「來,姐姐帶你去找媽媽,好嗎?」
她似乎,沒有看到自己。
「蘭——」
——但是現在不是應該過去的時候。惡鬼正撲向人群,他只得頭也不回地跑走,縱身一躍,提劍將又一隻朝人群撲去的惡鬼一刀兩斷。
「啊……那個是,是那個諾暝天!」
「——他的手上還拿著刀!」
「快,快跑!快叫警察!」
警笛聲似乎從四面八方傳來,但諾暝天此刻已無暇顧及,他只顧最大限度地動用自己的雙腿,在廣場上一遍又一遍移動,狙擊著隨時可能俯衝而下的惡鬼。
「……壞消息,煌龍。這周圍似乎布下了結界……魂衣聽不到呼喚,沒法召喚了。」
「……我就知道。」
沒有鎧甲……也就是隨時隨地會有死去的可能。你應該顧慮這個,諾暝天,你不應該再毫無保留地戰鬥了,等到你露出疲憊的姿態,它們就會一口咬斷你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