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命人來請葉大夫人梁氏出去瞧瞧兩個外孫。
葉三夫人江氏索性跟著一道兒去了。
皇帝則是被朝事支走了。
唯有葉景昭守在皇后身邊。
或許是因著惦記兩個新出生的兩個孩子。
皇后葉景蓁睡的並不沉。
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再度醒轉。
不過這一回,瞧著明顯精神了許多。
「四妹妹?」
葉景昭忙上前,輕輕按住想要起身的皇后,輕聲勸道,「大姐姐,再歇歇。」
話落,她隨手取過軟靠墊在大姐姐頭下。
宮娥見皇后醒轉,忙端了藥膳來。
葉景昭從宮娥手中接過白瓷盞,「大姐姐,我來餵你可好?」
皇后笑著輕輕點頭。
葉景昭一勺一勺輕輕餵著,直至用了小半碗後,皇后再不肯用,她方才作罷。
「大姐姐,可要躺下歇歇?」
葉景蓁搖搖頭,神色略微有些疲意,「四妹妹,同大姐姐說說話吧。」
她才用了飯,現下並不困。
且外頭兩個孩子跟前兒自是圍了不少長輩。
現下她並不想去叫長輩們掃興,且孩子跟前兒還有乳母照看。
過上一會兒,兩個孩子自然會被送回來。
葉景昭又取了帕子為大姐姐擦拭了一下臉頰,方才將帕子交給宮娥。
「大姐姐可是有什麼心事兒?」
葉景昭坐在榻邊,見皇后疲憊神情中透著一絲愁困。
皇后抬眸望向四妹妹,唇角一抹苦笑。
眸子在寢殿內掃了一圈,見再無旁人,方才緩緩開口道,「四妹妹是個聰慧的,什麼都瞞不過你去。」
那方才還滿是疲憊的眸色,現下早瞧不見蹤影。
眸子似乎被一層薄薄霧氣籠罩,瞧著透著幾分無奈與辛酸。
葉景昭並不催促,只靜靜等著。
皇后似乎回憶起往事,神情有些渙散。
思緒在回憶中飄的越發遠。
屋內寂靜的落針可聞。
隨著一聲輕咳,皇后方才從那陳舊的思緒中收回了情緒。
「四妹妹、叫你久等了」
皇后無奈笑道。
葉景昭輕輕搖頭,「大姐姐,咱們都是一家子姊妹,不必同我這般客套。」
皇后又是一聲輕嘆。
不過這一回,她未曾再陷入久遠的回憶中去。
「本宮臨產的日子,本該還有半個月」
「是因著在御花園裡,本宮遇見了一位故人,方才提前發動了。」
見大姐姐提起故人,葉景昭本能繃緊了心弦。
能讓大姐姐這般憂思過重的故人,除了梁王世子還能有誰?
皇后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搖著頭,無奈笑著解釋起來,「是梁世子妃。」
葉景昭眸色微頓。
「這些日子,夜裡總是睡的不踏實,兩個小傢伙在我腹中鬧騰的我沒法子睡好,這才想著白日裡往御花園去逛逛。」
「身邊跟著人,本宮嫌悶,就都打發走了,誰料這麼巧就遇上了梁世子妃。」
「她瞧見本宮一人,自是上前擔憂問詢。」
「言語間難免提起他來,聽說小公子眼下病了,他這做父親的已經連著守了好幾日,可病情並不見好」
「礙於本宮的緣故,故而是她來進宮想求個御醫回去給小公子瞧瞧的。」
「後來,本宮做主請了太醫跟著過去瞧了。」
梁世子妃萬般感激。
不過臨走時,在無人處時,將一隻早已脫線泛舊的荷包悄悄塞到了皇后手中。
暗藍色雲紋錦緞的荷包上頭繡著一對雙生並蒂蓮。
只一眼,葉景蓁的心頃刻間轟然坍塌成了一片廢墟。
因為,那是她年少時送給表哥梁世子的定情信物。
當年,他說他早已丟了。
她記得,她悄悄去尋過表哥,夏日的七月末,京都下了一場暴雨。
空氣里滿是煩悶與燥熱。
雨水打濕了她的袖子。
可她只覺得仿若置身在凜冬的寒潮之中。
那一日,表兄那般決絕。
她徹底死心。
可誰料,這荷包,竟是一直被表兄仔細收好的。
她打開荷包,裡頭是梁世子妃寫給她的一封信箋。
原來。
表兄這些年,從未曾放下過她。
只是皇權天下面前,兒女私情,比起家國天下穩定。
他們必須捨棄自己的私情。
這些年,外人面前梁世子夫妻恩愛和睦,可其實,他們之間不過是君子之交罷了。
當年梁世子帶著世子妃離開京都兩年,再度歸來時,已多了一個孩童。
其實那孩子不過是夫妻二人撿的,對外卻說是世子妃生下的。
這些年,梁世子從未曾碰過世子妃。
得知這些隱秘過往,皇后葉景蓁只覺得胸口絞痛。
身子虛軟無力,眼前一片混沌。
昏死前,她將荷包同信箋交給心腹收好。
「四妹妹,你說、他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些年,任由我那般誤會於他,他、他都未曾同我解釋過」
皇后的聲音有些沙啞。
葉景昭緊緊握住大姐姐的手,從懷中取出自己的錦帕,輕輕為大姐姐擦拭著眼角的淚漬。
「大姐姐,你才生產,莫要哭壞了眼睛才是。」
「我、我明白、只、只是我心裡」
先前好不容易放下的心結,如今恍然知曉其中內情,叫她眼下又如何能釋懷。
一切不過是身不由己,造化弄人罷了。
如今,她再不是承恩伯府大姑娘葉景蓁。
而是這新朝的皇后。
高高在上的中宮皇后。
她有自己的夫、自己的孩子。
從前那些堵塞在心中的過往,早已成了歷史。
本不該再記起。
可她如今也需要發泄一二,這些情緒不能外人道。
唯有在妹妹面前,她方才能展露一絲真情。
葉景昭哄著大姐姐睡下,這才去外間吩咐宮娥備下吃食。
又去瞧了一回才出生的幌子公主。
兩個嬰孩瞧著極為可愛,跟前兒圍了許多人照看。
皇帝雖在前朝走不開,但也不時吩咐人來看望一二。
月色高掛,承恩伯府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