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長平

第161章 論秦


    芒未用極簡單的語言,陳述了當時驚心動魄的鬥爭,讓席間一時陷入沉默。春申君沉思了好一會,才道:「應侯之才,吾不能也!」

    那名門客又問道:「應侯誠有大功於秦,然伐閼與,得無惑乎?」

    見那名門客揪著閼與不放,芒未有些無奈,道:「伐閼與,固非應侯本意,實出穰侯。彼時應侯才為客卿,主軍事;而穰侯以趙欺秦,必伐之。胡陽之敗,太子死魏,穰侯無以逃其罪,乃免相。」

    春申君道:「胡陽之出河內也,吾與應侯親迎至洛陽;比及秦太子悼薨,歸葬芷陽,吾與王皆與也。獨不聞穰侯之罪。」

    芒未道:「穰侯、華陽君,皆太后弟,太后旨下,二人無敢不從。免穰侯及華陽君者,實出太后。穰侯之免也,秦王以太后病篤,朝夕奉之。穰侯數往,而不得獨見王,乃離咸陽,而歸於陶。」

    一名門客不屑道:「一代英主,託庇於婦人裙下,得勿愧乎!」

    芒未道:「凡英主之行也,但聞其效,不顧其道。託庇於婦人,而有益於家國,何愧之有?」

    春申君道:「夫君子之爭在道,而人臣之爭在事。吾等皆人臣,非敢坐而論道,願論其事,勿及其道!」叫停了眾門客的道德批判。

    又有一名門客道:「閼與之戰,固如所言,非應侯之策。而長平焉得託辭於穰侯耶?」

    芒未道:「應侯拜相之前,久營河東,所為者何?蓋上黨也。是故長平之戰,實出於應侯,非出穰侯,固也。」

    那名門客道:「其遠交近攻乎?」

    芒未道:「河東與上黨,固非遠也,自當攻之。」

    春申君道:「方趙得上黨,舉國而守之,吾等皆以其不可攻也。而秦卒攻而勝之,蓋出意外。其勝之道奈何?」

    芒未道:「長平之戰,武安君主之,而王親至河東以為援,應侯不與焉。是故未知其戰之道也。」

    芒未說完,席間一片驚嘆聲:「武安君!秦王!」

    春申君贊道:「秦王親至河東為援,而武安君主之,雖廉頗亦勿能為,其趙括何!」

    嘆息良久,春申君道:「應侯雖勿與,必有其見。其見奈何?」

    芒未道:「秦殘河東,以得無益之上黨,雖勝無所得也!」


    春申君道:「秦勝之後,轉兵太原、武安,趙國不安,邯鄲震動,諸侯皆驚,豈得謂無所得?」

    芒未道:「應侯以為,屠趙軍於長平,上黨殘破,自當退守河東,以復其力。惟武安君以邯鄲震動,當因其懼而下之。秦王聽應侯,眾軍皆歸國;又聽武安君,復盡起關中之卒,一出太原,一出武安,果不勝!武安君責應侯坐失良機,應侯責武安君見事不明。卒將相失和,以貽邯鄲之失。」

    春申君道:「吾聞武安君之死,一則以幸,一則以悲。其幸者,人屠終自滅也;其悲者,名將末路,一至於此也!其言武安君之情。」

    芒未道:「武安君怨王之不聽己,乃託病不朝,王亦不問。邯鄲戰不利,王復請於武安君,武安君固辭不出;復以應侯請之,亦不出。王以臨危懼戰,違逆王命而殺之!」

    春申君問道:「王屢命,武安君何屢辭?」

    芒未道:「武安君有二子,伯最孝,而仲最賢,伯常留府,而仲常隨軍。長平之戰,仲戰死,武安君悲之,親為服喪,哀慟難已;遂得頭風之症,每發則頭痛如裂。未能視事,固也,非止怨王也。而王以律殺之,以儆效尤,而示王命不可違也。王願應侯親殺之,應侯固諫而不從,乃因司馬靳殺之!」

    春申君道:「吾等皆聞,武安君貶為士伍,而意常怏怏,有怨言。應侯說於秦王,秦王乃殺之。吾每疑之。今聞大夫之言,乃知其情。武安君曾不為秦王用,秦王乃殺之,固不欲為諸侯用也。」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對此議論紛紛。芒未沉默不語,昂然看著這群人提出各種匪夷所思的解見,不覺悲從中來:崇尚實際的秦人從來不會發出如此不著調的議論,誰的議論略偏離主題,就會被主持人拉回來。他又偷眼看向春申君,春申君似乎很享受自己的門客能夠掀起如此巨大的頭腦風暴!

    而從宴會開始至今,芒申坐在芒未的身邊,不發一言,顯得毫無存在感。芒未又偷眼看了芒申一眼,見芒申正有滋有味地品嘗著席中案上的酒肉果品,每一種都十分享受地慢慢放入口中,細細咀嚼,緩緩咽下。芒未恍然,也學著芒申的樣子,細嚼慢咽地開始品嘗案上的吃食。

    春申君看出了芒未的放棄,但他不能放棄,只能硬撐著和諸門客應付著,保持宴會所必須有的歡樂氣氛。

    黑夜漸漸來臨,案上的食物也越來越少,堂上的門客們開始逐漸辭去。春申君根據他們的地位,或送至階下,或送至門外。院中的門客們見堂上的門客開始離開,也很識相地成群結隊地辭別。春申君也一一出來,作揖相別。其他人也都不等春申君轉身回堂,紛紛起身告辭。而堂上的人除了那些被春申君事先約好留下夜談的外,也都開始辭別。不一會兒,熱鬧的宴席賓客散盡,只留下狼藉的鼎簋,交給春申君的家臣、僮僕們收拾。

    那些家臣們先將堂上打掃乾淨,換上了新的酒果,重新擺設好案幾和坐席。堂上懸起燈籠,照耀大堂猶如白晝。這時門客們只有三數個人在席,他們都是春申君的心腹門客,在春申君的邀請下,參加今晚的會談。

    待諸人重新坐定,春申君對芒未道:「席間薦大夫於眾先生,眾先生或有不知,或有少識,言語荒誕,大夫休怪!"

    芒未道:」臣豈敢。眾先生議論恢宏,實發前所未發,臣深領受!「

    閒言敘畢,春申君轉入正題,道:」昨夜得大夫教,盡知秦事。然猶有惑,願大夫為解之!「

    芒未道:」但獻芹見耳!「

    春申君道:」應侯往秦,臣適奉王入質咸陽,相結頗歡。論及當時之勢,無不以為秦強而諸侯弱也。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應侯與吾,願以道行,以有餘而奉天下。是故入秦之初,楚助三晉而伐燕;而趙誑之以易地,穰侯憤而為韓魏伐閼與,皆以有餘奉不足也。非有道之人,孰能為之!此吾所知閼與之事也。後則不然,中更胡陽,下邯鄲,道河內而歸秦,何以致也?「

    芒未道:」臣聞諸應侯,秦出中國,必道宛洛,山川修阻,道路難通。而太行雄據晉地,而河繞之,表里江山,秦羨之久矣!然太行為晉地,秦人難通。其必通者,固當取諸晉人。是以為韓魏伐閼與者,欲通太行道也。「

    春申君問道:」其道何如?「

    芒未道:」韓魏引胡陽從太行入,道高都,歷長平,出上黨,而至於閼與,此其一也。從閼與而下,則至武安、邯鄲,乃中更所察。蓋以地理不通,遂為趙奢斷其歸路,不得已道邯鄲而出大道,阻於河內。王聞之,一則以喜,一則以驚。其驚者,數萬秦人



第161章 論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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