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蕭齊身著一身天青色的常服斜靠在龍榻上,陽光斜斜地落在桌案的衣角,從書本的封面上滑落在地。
「是你救了太子?」蕭齊的聲音雖然有些虛弱,可卻依舊滿是威嚴。
蘇意雙膝跪地,道:
「罪婦是定北侯府謝望山的正妻,自認謝家謀逆之罪,不敢申辯。
救太子殿下的,乃是是翰林院院士朱純朱大人府上的千金,並非蘇意。」
聞言,站在旁側的蕭百川瞳色微變,只能暗暗攥緊拳頭,神情緊張。
蕭齊將蕭百川神情的變化盡收眼底。
他微微點頭,聲音低沉而頗具威儀道:
「既然不是你,那為何太子會說救他的就是你呢?」
蘇意還未開口,蕭百川拱手道:
「父皇明鑑。
當日救下兒臣的的確是蘇意,但是當日她進宮所用的身份,是兒臣為了掩人耳目,故意讓她假稱是朱大人的千金。
所以,蘇意便是當日的朱家千金朱顏衣,也是蘇意當日在混亂中為兒臣擋下致命一箭,救了兒臣性命。」
「此前我在病中,便知道你要求娶翰林院學士朱純的女兒。
今日看來,原來你們串通一氣將朕戲耍!
真是膽大包天,荒唐至極!」
蕭齊的震怒之下,蕭百川和蘇意慌忙齊齊跪地叩首,不敢多言。
半晌,蕭百川起身作揖道:
「欺瞞一事,兒臣有罪。
兒臣願意聽憑父皇發落。
但是,蘇意雖是反賊謝望山之妻,卻立場清晰,並沒有同謝家父子二人沆瀣一氣,與奸人合謀。
還請父皇看在她救過兒臣一命的份上,饒過她!」
蕭齊咳嗽幾聲,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跪在地上的蘇意。
片刻後,他繼續道:
「你身子如何了?」
蕭百川目光一頓,旋即如實回答道:
「回父皇,已無大礙。」
蕭齊滿意點頭,道:
「逢此大事,卻還能夠全身而退。
看來,此人是你的貴人。」
蘇意不解。
「罪婦斗膽,不知陛下何意?」
蕭齊接過李德全遞上的茶,輕輕抿一口道:
「蘇意乃是謝家的罪婦,這並無錯處。
可就朕所聞,蘇意早就已經因意外,死在了謝家的家宅中。
你的身份,從今日起是翰林院學士朱純的次女朱顏衣,是與太子定下婚約的准太子妃,與青州蘇氏毫無瓜葛!」
這是要弄假成真?
原本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卻竟不知蕭齊會做出這樣不可思議的決定。
她愣了片刻,叩頭道:
「陛下!
陛下看清楚,罪婦的確是青州蘇氏嫡女蘇意!」
這孩子怎麼還認死理兒呢?
蕭齊抿一下嘴唇,不悅間,眉頭微微皺起。
見此,蕭百川慌忙拉著蘇意叩頭謝恩。
「謝父皇恩典!」
蕭齊無奈地看一眼身邊的李德全。
他眸中含笑,立刻會意道:
「殿下,時候已經不早了,陛下也乏了,還是快將朱姑娘送回府上吧!」
聞言,蕭百川再次拉著蘇意叩頭道:
「兒臣告退!」
說罷,便硬生生拉著蘇意走出了殿外。
蕭齊長舒一口氣,向後靠在龍椅上,眉眼舒展。
「總算了卻一樁心事。
先前,是朕虧待皇后和川兒太多。」
李德全笑道:
「陛下一向最疼太子,只不過這做法的確有些有些不大一樣罷了。」
蕭齊看向蕭百川離開的方向,視線落在自己因為毒藥而癱瘓的雙腿上。
「日後這大寧就要依仗他了。
倘若枕邊人沒有手段和頭腦,如何能夠與他共進退?」
李德全含笑。
「陛下說的是。」
*
宮中廊下。
她的步子有些快,心中積聚著說不上來的火氣。
「阿蘇!」
蕭百川上前一步,直接擋在蘇意的面前。
「殿下是要強娶不成?」她眸光銳利。
蕭百川目光灼灼,認真道:
「阿蘇,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想你平安。」
蘇意垂下眼眸,道:
「殿下是未來的儲君。
蘇意身份卑微,還請殿下高抬貴手。」
「阿蘇,你究竟在怕什麼?」蕭百川拉住她,眼神中滿是質問。
蘇意想脫開手上的力道,可越是掙扎,卻被蕭百川攥得越緊。
「無論蘇之玠同你說了什麼,就算當初他對我別有用心,可我對你的心思,從開始便從未變過。
阿蘇,你究竟在擔心什麼?
你究竟在怕什麼?」
他那雙華麗的眸中仿佛盛滿了天河之水,陽光之下那深不見底的黑色,倔強而篤定,叫人逃不開,躲不掉。
蘇意被看得無所遁形,踟躕片刻道:
「你是大寧的儲君,是大寧百姓未來的希望。
我是區區蘇家之女,又是逆犯之妻。
就算我們兒時曾有一面之緣,就算當初你對我情根深種,可這些放在大寧面前不值一提。
你若執意娶我,我便是你的軟肋,會讓你在鄰國面前淪為笑柄,在臣子面前變成笑談!」
蕭百川緊緊將蘇意擁入懷中,聲音懇切而溫和道:
「我不怕。
就算山海傾覆,就算日月無光,我也不怕。
此生,我只要你。
就算不做大寧的儲君,我只要你!」
蘇意的心一下被狠狠戳中,她眸中漸漸濕熱,片刻間便有淚光盈滿眼眶。
為什麼?
蘇意推開他,瞳色中滿是拒絕。
「你我不過一面之緣,我又並非完美無瑕之人,你何必如此執著?」
蕭百川緩步上前,輕輕捧起她的手,再度道:
「當初若非你的話,我早已死在山洞中毒發身亡。
是你燃起了我活下去的火焰,是你給了我活著的勇氣。
倘若不能與你白首,我寧願那日中箭的是我!」
蘇意注視著他灼熱的雙眸,久久凝視。
她竟不知在蕭百川的眼中,她竟這麼重要。
她突然在心中有了答案,